眉心被点了一点,林瑜回过神,面前一双童稚的眼睛,她莞尔一笑,捏住林昭的小手。
“昭昭,这几日少和那个叔叔说话。他要是问你爹爹,就更不要理,好不好?”
“好呀。”林昭答应得很快,无需林瑜细说,就知道是哪个叔叔了。“叔叔刚刚问我,我就没有告诉他。”
天将入夜的时候,寮房房门被人敲响。
采珠打开门,见外面是一个眼生的护卫,抱着一盆红罗炭,另提了一只红漆提盒。
“昨日我们徐先生问话耽误了夫人歇息,这是他特意送给夫人的,算作谢礼。”
采珠把这两样东西都拿进了屋,惊讶不已,“夫人,住在这儿的贵人心地真好。”
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热菜,有汤羹,有肉炙,还有一碟冬笋。道观里食材肉眼可见的少,能做出这样几碟,算得上是很丰盛了。
林昭闻着味,眼睛都亮了起来。
林瑜原是不打算动的,却不忍心再让她吃冷干粮了,还是个小孩子呢。摸摸她的脑袋,“先去洗手,再来吃饭。”
说罢又对采珠笑笑,“你也坐这儿一起罢。”
*
徐昌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入夜。
他这次去见的是属长沙的千户所指挥使,虽然此前两人不曾相识,因着顾青川写的一封信,谈起话来倒也热络,事情已经商定了大半。
一回来,便高高兴兴去了顾青川那间寮房。寮房幽静无声,只有门格上晕着一圈幽暗的烛影。
推开门,里面淌了一地的碎瓷,徐昌怔了一怔,看向里间。
那人立在窗前,旁侧未有一灯半火,只静默立在那儿,身影也融进了沉沉夜色。
第78章第78章(改)你要怎么咬?……
“退之,你这是——”徐昌撩起袍角,低头看了一圈,竟找不到落脚之处。
“这是怎么了?”
不必说他,就连后面过来的许裘同样吃了一惊,在外边仔细看了两圈,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
顾青川推开窗,由寒风掠面,眉间戾气消散了些许,“无事。”
除去语气沙哑了些,再听不出旁的不对劲。
徐昌心中疑惑更甚,不待他再问,顾青川半侧过身,“你今日过去,与杨程旭谈得如何了?”
杨程旭便是长沙千户所的指挥使,这是正事,徐昌合上房门,从袖中抽出一卷舆图,踩着一片碎瓷声到了桌边,铺开指给他看。
“他答应我从城门到知府衙门外的几条街道都会派人盯着,提前做好城中防卫。他给我看的舆图,与我此前叫人搜寻来的分毫无差,还是能够信他。”
顾青川看了眼那图,沉默一瞬,“我与他是几年前的交情,此人虽一腔义气,做事却常有粗漏,不可完全作靠。五日以后,我的人也入了城,届时让他们送你过去。”
“多亏有你。”去年安王提请变法,要将田赋,徭役同其它杂征合并为征收银两,皇帝虽同意了,却也没有旁的表示。底下不知多少人恨得牙痒痒,又说要先从江南变起,徐昌这个被挑中的倒霉鬼,实在很不容易。
这本是自己一个人的差事,然而有人特意绕路来此,帮了自己许多。徐昌由衷感激,不好再继续麻烦这位发小,转而问道:
“对了,你今日忽然回来是为什么?林氏莫非有何处不对?”给商户放点印子钱,虽然说不上是正经门道,但也不至如此气愤。
他正疑惑着,忽见对面这人笑了一下,笑得眉宇舒展,又莫名透着几分扭曲。
“没有不对。”顾青川道:“把你的人都撤回来,别再看着她。”
他才用过的帕子扔到了桌脚边上,依稀能看出斑斑点点的血迹。
徐昌心中愈发奇怪,只不过他这会儿已经察觉到逐客的意思,没再问下去,“我这就回去,让他们都撤了。”
他带着满腔疑惑出门,又在廊下撞见许裘,手里一捧才烤好的栗子,徐昌拍拍他的肩。“快进屋去罢,许护卫,我瞧着你家大爷不怎么对劲。”
许裘只以为这是托词,不想很快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剥好的栗子落到手心,又被徐昌捞走。他顾不得计较,背身将剩下这半捧栗子收进布袋子里,匆匆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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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林瑜都没再见到顾青川,也没有如愿离开。
还是清晨,林瑜推开后窗,天边仍像是洇湿了一块墨,覆了沉沉阴云,似乎又酝酿起一场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