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帮衬,与今日这般情景一比,算不得什么……”卢俊义摆着手,心中是那由衷的佩服。
便是卢俊义又问:“适才,兄弟让人去救潍州莱州,兄弟自己领兵,便是往兖州忻州密州方向去,皆是往东,那贼人往北还有一支上万大军,兄弟何以不救?”
苏武倒是不急着答,而是看向许贯忠,但也不开口。
倒是许贯忠看到苏武的眼神来,当真开了口:“员外啊,如今贼人所想,便是要让苏将军捉襟见肘,四处难救。那往北去是最强一部,十有八九是去那曾头市,曾头市不是州府城池,便也不那么重要,而那曾头市,本也名声在外,势力也大,当是能撑得住贼军围攻。反而是那东边州府,兵马废弛,久不见战阵,乃必救之地也,此权衡之下,将军无奈之举。”
苏武笑得出声:“先生说我知你,先生便也知我!”
卢俊义点着头:“哈哈,你们两个聪明人之间,自是互相知晓,倒是我,只有一身武艺……”
许贯忠却来说:“员外只是以往不曾想过这些事来,员外岂能不是聪明人?不是聪明人,又岂能是大名府富人家?”
卢俊义笑道:“富人家,不过都是江湖上朋友的抬举,真说起来,那大名府不知多少人比我豪富,便是那点钱财,也是江湖兄弟脸面上赚来的,不值一提。”
卢俊义答完话语,却是又说:“兄弟,此番我既然来了,便也当让我上阵一番,如何?”
苏武只管点头:“好说,到时候,兄长随那轻骑来去就是,当真上阵,可万万要小心才是,到时候兄长至少也要穿个胸甲。”
“那我就得令了!”卢俊义拱手一礼,好似也成了军中一员军将。
许贯忠此时却在频频回头去看,也有话语:“军中看的时候,看的都是日常,此时行军再看,这彪人马,四千之数吧?当真威武雄壮,再有将军舍得的本钱,甲胄军械兵刃,无一不是精良,在这般年月,如此不惜本钱治这般强军,将军心思里,想得远啊……”
苏武闻言,便是有意来问:“想得远?倒是未曾多想,只想着贼寇要剿,便要强军。不知许先生说想得远,是何事?”
许贯忠看了看苏武,笑道:“将军,我去过辽国,甚至也出过燕山,去过草原,去过辽东……”
苏武显出几分惊讶。
卢俊义便是来说:“兄弟,当真之事,许先生可是连契丹语都能说得,草原白达旦的话语,也能精通。昔日我走那私马,许先生还帮我联系过辽国那边的人。”
苏武慢慢点头:“哦……那许先生当是看得远的……兴许比我还看得远。”
许贯忠便是来笑:“所以,将军何必如此藏着掖着,莫不好友当面,不可信也?”
苏武点了头:“倒是多想了一些,许先生大才也,高明得紧,直看人心之事。”
苏武此时,真满意,对许贯忠满意到了极顶,此人,还真不是吹出来的,更不是浪得虚名,真是见识过全天下之人与事。
许贯忠便是来问:“将军多想了哪些?”
苏武看了一眼许贯忠,马匹微微近一些,只说一语:“许先生又以为我多想了哪些?”
许贯忠微微蹙眉,再看苏武,有直白:“莫不是宋辽要战?”
苏武坐正身形,微微点头:“许先生是世间少有的明白人,却还有更远,许先生既然连辽东之地都去过,那可有想过某些事来?”
许贯忠面色一惊,再看苏武,慢慢来说:“我是走了天下之地,所以猜过一些天下之事,将军竟是不出东平府,竟也猜得出天下之事?”
苏武只答:“不是难事,史书万代,历历在目,从来如此,一个循环套着另一个循环,走了匈奴会来突厥,走了突厥会来契丹,走了契丹,自会有人再来……”
许贯忠忽然拱手一礼:“将军才是绝顶之才也!”
苏武接了一语:“所以啊,求贤若渴,治兵也急……事事逼迫,夜夜难眠。”
许贯忠点了头,不说话,却皱眉,还起身往后去看,看那绵延不见尽头的出征大军……
苏武也不说话,只在马背上摇头晃脑往前去。
卢俊义倒是不多言不好奇,也不凑过去偷听什么,只觉得这两个聪明人,说点私事,就让他们说去……
良久之后,许贯忠说了一语唏嘘:“天下兴亡,从来是那兜兜转转,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朝天子一朝臣,将军何必如此未雨绸缪……如此杞人忧天?”
苏武点头直接来说:“嗯,先生此语,极是!当个隐士,自是最好,寻个山清水秀之地,一居便是一世,一世过去,哪管他天下如麻洪水滔天。”
隐士说的是谁?
说的正是许贯忠,苏武笃定,许贯忠“看到了”许多未来事,他是人微言轻无奈也好,只求逍遥逃避也罢,这厮,最后真就躲在深山里做了隐士。
苏武就是故意如此来说,说的是人心。
那聪明绝顶的人心,真就这么心安理得?真就夜里梦来,梦不到山河破碎国破家亡?天子蒙难,百姓如猪羊?
如果真是这般,苏武再如何三顾茅庐,那也是白费力了,没有什么意义,往后也不必努力什么了,就让他去。
如果不是这般,这番话听来,只问许贯忠,难道一点其他想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