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什么说书的天分,只赚在量大管饱,伺候个小姑娘倒不是难事。
宁尘在这屋里躲了足三天,听初央讲谷内已是风平浪静,这才在第四天钻出屋来。
他先偷偷去了商队遇害的山口处转了一圈,但见马匹已被人牵走,尸首和车子都给埋在了道旁。
细看那土也不是新的,八成是当天就有人过来收拾了残局。
出路却是没有的,宁尘转了半晌只得回头,往人多的地方探了过去。
虽然不想承认,可出去的法子八成得着落在扎伽寺上。只是想混入寺中哪有那么容易,也只能从长计议,先摸摸离尘谷情况了。
宁尘出门时还怕自己在谷中乱走露了马脚,反倒是初央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原来,除了她们这些候选净女,旁人都在此不久住。
扎伽寺八部每年送来一万男丁一万女子以作劳力替换,四年一个轮回,谷内便一直保持八九万人的规模,谁与谁也熟不到哪去。
赶上也挺怪,这谷内的女子肤色如雪,男丁却晒得黝黑壮实,倒免去了宁尘伪装的麻烦。
他缓步入城低头行路,一路上没人理他,总算让他放下心来。
这离尘谷的住民在城中时都是沉默寡语,只在男丁出城耕种、女子溪边盥洗的时候,才会相互谈聊说笑。
想来是城中挨着扎伽寺近了,信徒不敢亵渎之故。
白城中屋舍俱是单层的小屋,只因地势隆起,看起来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房屋布得虽密,却有几条宽敞大道直通中央那座高山。
宁尘又花了三日,把扎伽寺下的白城走了个遍。
那黄金寺院左手边是万顷良田,似是有人施了法力,作物生长极其繁茂;右手边则有河水蜿蜒,树茂林盛,鲜果美鱼尽可摘捕。
白城内多设公棚,衣食工具尽可随手取用,连看管之人都没有。
宁尘开始还觉得怪异,可想到八部住民自小读那消解欲念的经书,倒也说得通了。
城中安详太平,只是宁尘一往扎伽寺靠近,就觉得有些不对。
那寺庙建在城当中,叫一大片宽阔平台围在中央,地势虽山隆起,有数百级山石开凿的台阶作为通路。
然而宁尘只一脚踏在台阶上,后背立刻就一个激灵哆嗦起来。
他神念强横,炼气期便可比肩金丹,如今到了金丹境更是浩荡卓绝。此时神念突然示警,宁尘哪还敢乱上,赶忙灰溜溜缩了回来。
那黄金扎伽寺分明是有大修士以神念护在外围,自己要是冒然上去,只怕当时就要被人察觉。
他虽有匿气之法,却不知那扎伽寺里的高手是什么境界,实在不敢胡乱造次。
每天没头苍蝇一般乱转,足足耗了半个月,让宁尘着实心焦。
只有晚上回了初央的小屋,宁尘才能忘却片刻烦恼。
不知是不是被少女单纯的心境沾染,宁尘每每看她蹲在自己身旁等着听故事,心下总能安定些。
只是那肚子里的故事也不是无穷无尽。
宁尘讲完了大部头的,便去讲精悍短小的,讲来讲去,连三只小猪大灰狼都讲完了,出去的事仍然八字没有一撇。
初央却不挑嘴,他讲什么都聚精会神。
有时听到关键处,忍不得翻下铺来,和宁尘在床下并躺一处,钻在他胳膊弯里,看他脸上声情并茂,听得津津有味。
窗外黑漆漆一片,屋内只有两人触手间温温带热。
宁尘这半个月来躲在此处,彷如避风之港,这一夜不禁心防大开。
他一时没想起别的故事,索性将自己头一世的经历跟初央讲起来。
那寻常人家的故事哪有什么跌宕起伏,奈何宁尘讲着讲着不禁动起了真情实意。
那故事里的世界于初央而言虽是光怪陆离,她却意会了言语中的酸楚悲戚,竟被宁尘讲得哇哇哭起来。
初央翻到一边去,背对宁尘,叫道:“故事不好听!听着叫人难过!”宁尘见她感同身受,心中也不免有三分憾动。
他长叹一口气,将初央搂入怀里,两人一同在床下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