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鹤低头,控制着自己不四处乱瞟,生怕再节外生枝惹出麻烦来。
梧桐关地方不大,人却不少。
里头店面虽多,客人却没几个。
不少商户只是跷着脚在柜台之上打着盹。
更有甚者,手边还放了一把开了刃的砍刀,以备不时之需。
舒鹤抖了抖,自己的手却被陆闲捏了捏:
“跟着我走,小娘子无须害怕。”
再走一段,便至一处破破烂烂的棚区。
陆闲停下脚步,踮起脚尖,嘴上说着借过,从人群里向里挤。
关内半数以上流民皆是栖居在这儿,不讲究的直接席地而睡,稍有追求的,便铺一块脏得看不清颜色的绸布,权当作床榻用。
而诸如帐子之类的栖身之所,除去那些富贵的行商,再无旁人有这等好福气。
如此境地,莫说舒鹤未曾经历过,连晏竹亦是少见。
舒鹤一怔,却见陆闲松开了她的手,身子侧了些,让出身后的一卷草席来。
陆闲笑着拱手道:
“鄙人不才,在关里没甚出息。凭着侥幸在流民所里抢了处地盘,如今,便要与二位同住了。”
周围或是躺着些衣衫褴褛的大汉,或是有看着衣冠楚楚的商人捏着鼻子,在角落里给自己窝出一隅天地来。
身后传来争吵之声,舒鹤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只见有两个男人起了争执,互相推搡着。
口舌纷争不熄,其中一位猛地伸手扼住对方咽喉,手上一拧,对方便就此咽了气。
舒鹤腿上一软,险些摔倒。
晏竹伸手扶在她的腰间,低语道:
“莫怕,有我在。”
男人杀了人,也不见有任何惊慌失措之色,只是甩了甩头,拖起尸体,慢慢地朝外挪。
旁人见怪不怪,只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舒鹤回过神来,喃喃道:
“梁朝正统不过十数年,怎会如此?”
陆闲撩袍坐下,笑呵呵地补充道:
“世道如此,前朝所灭,乃是顺应天意。今上接了这么个烂摊子,若是治理不当,再有人揭竿而起,也未尝可知。”
晏竹哼了一声,冷眼瞥去:
“天意?”
陆闲不可置否地摇了摇头,摊手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来。
巡视的官兵敲了声锣,如行尸走肉般向前走着,对满街横躺着的活人视若不见。
陆闲不知从何处寻了个破旧帆桅来,徒手敲打了一番,勉强给三人在角落弄了个帐子来,中间悬着碎布条相隔。
舒鹤在关内寻了处水井,晃晃悠悠地打上一桶水来,因动作生疏还洒了不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