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毫不留情的一脚。“滚!”晌阁主见好就收,麻溜滚了。翌日。遭此大难,作为情报中枢的陵德湖几乎瘫痪了,仅剩的那几人忙得焦头烂额,压根顾不上向玄宗传讯这种小事。江无昼不得不跑去远一些的姑且算是完好的联络点给迟鹤亭递消息,回来时已是斜阳日暮。他将累瘫了的马匹交给哑仆,准备回青松苑看看岑熙,踏上小径岔路时,脑海中莫名闪过了某人的脸,等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晌清欢的书房门口。“阁主,这些卷宗一时半会也看不完,不如歇歇,养好了伤再……”“少跟只麻雀似的在那乌拉乌拉吵,这么有空,替我去把那堆理了,分门别类归好。”“我哪做得来这个,阁主……阁主!?”屋内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江无昼猛地推开门,冲着惊慌失措的飞鸿道:“愣着做甚,把人扶下去歇息!”晌清欢狼狈地从桌案底下爬起来,晕晕乎乎道:“无昼?你回来了?”江无昼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眉毛简直要拧成一团:“烧得那么厉害,多半是内伤恶化了。莫非昨夜没睡好?”飞鸿插嘴道:“江公子有所不知,阁主昨夜从青松苑回来后一直在书房批阅卷宗……”“闭嘴!”“胡闹!”两人齐声喝道,又对视一眼。晌阁主焉了吧唧地低下头去,不敢看他眼睛。江无昼半拖半拽地把人带到竹塌上按下,扔了块毯子给他,冷冷道:“你不想活了?”“可那些堆积的卷宗……”“我来看。”江无昼俯身拾起一卷,不轻不重地在他额头上敲了下,“这本就是我做惯了的事情。放心,批阅卷宗,替你代劳而已,仅限这两日。别的问题还是交由你解决,我不插手。”晌清欢烧得难受,也便不再坚持,裹紧了毯子,迷迷糊糊地听着那轻微规律的翻页声,慢慢合上了眼。仿佛一切都像从前。真好。他安然酣睡过去。久违的梦境,却透着些微古怪,似是被水浸透,冰冰凉凉的,带着他缓缓地,缓缓沉入长满青苔水草的湖底。那里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像道被捆住溺死的影子。那是——作者有话说:那是——!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顶锅盖逃走晌清欢不安地翻了个身。他知道那是什么,像是某种纠缠不散的执念,夜夜入梦,不肯安歇。那是个伤痕累累的人,被绳索紧紧束缚着,长发如墨般在水中晕成一团,面容掩藏在阴影之下,模糊不清,只能隐约分辨出个熟悉的轮廓。偏偏从见到的第一眼起,晌清欢就觉得自己清楚那人是谁,同时从心底生出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要把人带走。然而,在这个古怪的梦里,他曾尝试过各种方法,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近半分,不是被水流拍回原地,就是被水草牢牢缠住,只能日复一日地浸泡在冰凉如水的梦境里,与影子遥遥相望。仿佛两人之间隔了道无形的天堑,咫尺天涯。但今日不同。那些恼人的水草一反常态,似是快活了许多,随着水流微微摇摆起来。不多时,水草便自发向影子聚拢了过去。柔软的草叶拂过身下,轻飘飘地托着那人,轻得好像生怕惊扰了沉睡在其中的人,借着水流一路推动,小心翼翼地将他送到了晌清欢怀里。晌清欢惊得一张嘴,吐出了一串气泡。这人的身体很冷,比湖水还要凉上几分,浑身伤口被泡得发白,向外翻卷着,脸颊上还有一块凸起的烙伤,尤其狰狞。他闭着眼,无知无觉地靠在怀里,仿佛累极倦极,不愿再看一眼这尽是辜负与错付的过往。烙伤、沉湖……之后再砍下头颅悬挂到牌楼上曝晒三日,以儆效尤,这是飞花阁对待叛徒的刑罚。是谁,究竟是谁——“……无昼。”江无昼闻声抬头,见晌清欢不安分得快要滚下榻去了,不得不起身过去,给他掖好毯子,把掉在一旁的冷帕重新敷在额上,道:“我在这。”晌清欢又翻了个身,挣扎着探出手,想抓住拂过额前的那一抹温暖,喃喃呓语道:“无昼,无昼……”“做噩梦了?”江无昼坐在塌边,轻轻拍打着他的背,“没事,没事的。我在这呢。”梦境里,愤怒到近乎发狂的晌清欢终于被安抚下来。他双目通红,抱紧冰冷的尸体,在湖底焦躁地徘徊了一阵,没能找到出口,开始试着往上游去。头顶的湖面泛着微弱光芒,遥远得仿佛一场旧梦。他游了很久很久,四周的景色却没有任何变化,像是铁了心要自己和尸体一块儿沉在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