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胆子比兔子还小。”晌清欢嘀咕一声,颇觉无趣地站起身,故作大方道,“这小子浑身是伤,大晚上的还到处乱跑,净给人添麻烦。无昼,你先带他回去看看伤口有没有崩裂,我一会儿蒸好了点心就端来。”“你的伤也……”“不碍事,下个厨而已,绰绰有余。”“那好。”江无昼蹲下身,将灯笼重新放进岑熙怀里,摸了摸他的头,担忧道,“子熙,有伤怎么还跑出来?”岑熙懵懵地被轻拍了两下脑瓜,总算从莫大的惊吓中缓过劲来,委委屈屈地望向江无昼,吸吸鼻子,小声道:“我来找你。哥,你在这。”“嗯,我在。”岑小大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忽然眉头一皱,敏锐地察觉到了江无昼身上有许多古怪之处:向来端端正正的发髻些微凌乱;袖子和衣襟上出现了细碎的褶皱,像是被什么人用力攥过似的;下巴尖不知为何沾着水珠,还有微肿的唇瓣——只是怀中的灯笼光芒昏暗,看得并不清楚。“哥你怎么……啊!”岑熙正想仔细问问,却猝不及防被抱了起来,赶紧抓牢怀里的灯笼,一边不好意思地嘀咕道,“我、我自己能走。”“听话。”回到青松苑,江无昼耐心地给他检查了一遍伤口,把渗血的纱布拆掉换上新的,打来温水替他擦净泪痕,开始重新上眼药,还顺手揉了把软乎乎的发丝。“疼不疼?疼就出声。”“不疼。”岑熙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随他摆弄,像只乖巧可撸的小兽,“哥,你在厨房怎么不点灯?”“……”江无昼脸颊微烫,心虚地避开目光,“我不小心……打翻了水盆,把灯弄熄了。”“哦。”岑熙回忆着方才看到的水珠,像是匆忙洗了脸忘记擦干了,愈发心不在焉,“那为何晌清欢也在?他不管在哪都一副冷冰冰凶兮兮的样子,好像别人欠他钱似的……嘶,哥,你们不会打起来了吧?”“叫阁主。”岑熙一下睁大了眼睛,道:“可是……哥,你早上还不是这么说的。”从小厨房出来不过一炷香时间,江无昼还没彻底冷静下来,被他一提醒,才堪堪想起今早自己说的那些气话。“以后不必再称他阁主。”“为一己私欲言而无信,也配?”“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也要利用,算什么飞花阁主。”……诸如此类,还有很多。江无昼本来很稳的手微微一颤,差点把棉棒戳到岑熙眼珠子里去。岑熙大惊失色:“哥?!”江无昼从未觉得如此窘迫过,艰涩道:“……此一时,彼一时。”“所以在厨房你们……啊!呜——”“不许多问。”江无昼把剩下的药一股脑儿全都抹了上去,贴上纱布,拿起床柜上夹着书签的传记,“还想听吗?”虽是问句,却半点没有商量的意思。欲盖弥彰的意味不能更明显。岑熙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按捺住疑虑,只是悄悄留了个心眼,在心里默默记上一笔。他乖乖答道:“想。”等晌清欢端着一盘千层酥进屋时,江无昼已经把岑小大夫给讲睡着了。“无昼,我……”“嘘。”江无昼竖起手指,低声道,“子熙睡着了。”晌清欢把点心碟搁在桌上,看向那缩成一团窝在无昼怀里的臭小子,正想翻个白眼,忽然眉头一皱,似乎从中琢磨出了些什么。俗话说得好,师夷长技以制夷,既然无昼那么吃这套腻腻歪歪的黏人功夫,自己改天找个机会试上一试,保不准有奇效。江无昼哪知道他又在盘算什么,轻手轻脚地放下岑熙,来到桌边挑了块千层酥,小声道:“我先尝一块。”酥脆的点心放入口中,被白牙整齐咬断,伴着“喀嚓”轻响,些许碎屑落在了唇边,更多淡黄酥皮在殷红的舌尖翻搅——瞧着就很可口。晌清欢打完坏主意一抬头,愣住了。不知怎地,瞧见无昼吃千层酥的模样,就忍不住回忆起黑暗里的那个吻。混杂着泪水的苦涩味道,悖德的枷锁在唇齿纠缠间消融,食髓知味,意犹未尽,却又诞生出新的隔阂与顾忌。他忽然想在烛光下品尝那双柔软唇瓣。很想。“有点淡了,不够甜……清欢?唔嗯……”江无昼惊骇得退后半步,一手撑在桌上,颤抖得像片秋风中瑟瑟的叶子,呼吸并着声音一起被掠走,吞吃入腹。灯影落在墙上,仿佛一出寂静的皮影戏,只余急促轻哼的鼻音。几步开外的床上,岑熙睡得正香。似乎是料定他不敢挣扎发出动静,晌清欢愈发吻得肆无忌惮,直到将那口中微甜的残渣都搜刮得干干净净,才松开唇,低笑道:“我觉得够甜了,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