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咣——剑身被击中,长剑一歪,贴着卫良的身体划过。
越长溪被护在身后,眼尖地发现,被击开的长剑顶端有一点红色。
原本淡定的心情骤然绷紧,她脸色发白,颤抖地摸向他的胸膛,“卫良,你受伤了么?”
“臣无事,”长剑翻飞,凛冽的剑光映在卫良冰寒刺骨的黑眸中,落在她腰间的手却炙热滚烫。
“别怕,”他握住她紧张乱动的手指,轻轻贴在唇边,落下一个再轻不过的吻,好像往日床笫间的缠绵低语,又像将士临行前的誓言,“您一定会安全离开的。”
卫良说话时,他们还在奔跑,严烈的风呼啸而过,吹过耳膜,激荡成轰隆隆的响动。
心跳忽然加快,是紧张、是后悔、是恐惧、是迷雾后的骤然清醒、是无数次心动积累成的磅礴情感,越长溪想,如果这种比喜欢更炙热的感情就是爱,那也许,她的确爱着卫良。
她想开口,告诉卫良别跑了,告诉黑衣人可以停下了,但灌进口中的风没给她机会,演戏上头的锦衣卫也没给她机会,他们很快跑到一处断崖下方,旁边是奔腾的河水。
锦衣卫与死士都留下断后,这里只剩他们两人,卫良把她抱到石头上,褪去她的鞋袜。
刚才奔跑过程中,越长溪踉跄一下,她自己没注意,卫良却还记得,趁着有时间,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他单膝跪地,握住不足他掌长的玉足,垫在衣服上,细细抚摸皮下的骨头,他的动作太轻,不像是检查,反而像狎昵。
却又不像狎昵,因为太虔诚,也太郑重。
总之,越长溪不太适应,卫良呼吸的热气打在皮肤上,炙热难忍,她绷紧脚尖,像是紧张的兔子,随时都要跳起来逃跑。
时间差不多了,这场闹剧也该结束。越长溪想告诉卫良,却莫名开不了口,或许是他的表情太冷厉,与平时截然不同,竟让她生出一点紧张。
她缩了缩脚尖,“卫良……”
卫良五指收紧,阻止了她的动作。
越长溪的皮肤敏感,特别容易留下淤青,不过是被握紧片刻,已经出现一圈红痕。卫良知晓她的体质,平时都会注意放轻力道,但此刻,他却没有任何收敛,手中用力,用近乎捏碎她骨骼的力道,将她握在掌心。
仿佛要执拗地留下某种烙印。
越长溪一直都没开口。
她像是没感受到脚腕惊人的疼痛,只静静看着卫良。
卫良却在这样的视线中,逐渐失去力气,他慢慢低头,脊背拱成不堪的弧度,额头抵在她小腿上,粗粝的玄袍衣领摩擦皮肤,不太舒服,突然,越长溪感觉,有什么很轻很软的东西擦过那道他烙下的疤痕。
好像……是一个吻。
卫良低哑的声音传来,“公主……再叫一次臣的名字,可以么?”
从越长溪的角度,只能看见卫良半张脸。
他低垂着头,眉宇间是压抑的阴霾,瞳孔幽深,连春日刺眼的阳光都照不进那片黑暗,他沉默地望着她脚腕处的疤痕,晦暗不清。
越长溪敏锐地察觉出不对,“你要做什么?”
卫良展开另一只握紧的手,一粒暗红色药丸出现在掌心。干枯血迹一般的颜色,越长溪本能觉得不对。
卫良:“这是东厂秘药,可以提升速度、力量,至少三倍。”
“坏处呢?”越长溪颤抖地问。
“坏处是,臣将丧失理智,变成只会杀人的野兽。”卫良淡然开口,仿佛毫不在意话语中的含义。
他只是低着头,望着掌心中的莹润肤色。红色暗痕缠在她脚腕,像是从骨骼牵出的绳索,明明在她身上,他却是被拴住的那一个。
很早以前,他就被拴住了。
卫良把头垂得更低,距离她的小腿只有分毫距离,却克制地没有靠近,似乎这样的距离已经让他满足,他的声音无比冷静,冷静到几乎不含任何感情,“您向东走,很快会走到九盛城,那里会有人接应您。臣说过,会让您安全离开。”
只是,这世间再无我。
“所以,您能再唤一次臣的名字么?”
再唤一次我的名字,于是,我心甘情愿把命交给您。
说到最后,卫良的声音才透出些许颤意,像是指缝间的沙,不受控制地流走。
越长溪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