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与男女之情无关,只是长辈的心意,越长溪当然可以收下。她接过笔,抛到半空又接住,忽然凑近对方,贴着耳畔道,“小师叔既然发现了,还请为我保密。为了报答,我可以给小师叔一句忠告,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安安静静呆着就行。”
陈清远也是朝中人,父亲还是六部尚书之一,哪怕是中立党,也明白其中的暗流涌动。
视线划过远处的守卫,他若有所思,“是”。
而卫良下朝赶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男子俊朗挺拔,女子巧笑嫣兮,两人头挨着头,仿佛一对璧人。
按住车门的手一顿,木门顿时多出一到裂缝,卫良黑眸沉寂,气压低到极点。拉车的马儿感受到杀气,焦躁不安地迈动马蹄,赶车的锦衣卫连忙安抚。
马兄,别动,否则小命不保啊!
马车内一片黑暗,日光打在车檐上,在地上落下一道笔直的界限,明与暗,光与影,卫良陷在阴影中,如他这不堪的一生……许久后,他自嘲地勾出一个笑,已经知道这样的结果,有什么不甘呢。
他理好衣袍,漠然走下马车。
宴会寂静一瞬,好像有人按下暂停键,交谈中的公主不自然地停顿片刻,陈清远若有所感,想要回头,越长溪却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别乱看,记住,找个角落安安静静呆着。”
卫良跳下马车,就在他站稳的一瞬,异变突生。一支箭凌空划过,擦着公主的脸颊,重重插进地面,无数黑衣人瞬间出现,冲过宾客,直奔角落的公主。
“有刺客!”不知谁喊了一句,尖锐的吼叫像是冷水浇进沸腾的油锅,宴会瞬间炸起来。
场面一片混乱。
四周的锦衣卫立马拿起刀,与黑衣人抵抗。宾客们因为不允许带兵器,只能赤手空拳搏斗,但他们很快发现,黑衣人的目标不是他们,只是公主,如果他们不抵抗,黑衣人甚至不看他们。
生死当前,大家很快做出选择。大部分人放弃抵抗,开始向外跑。少部分人犹犹豫豫,想立功,又担心危险。
时间不等人,只是稍许迟疑,他们已经和公主拉开距离。反而是距离最远的卫良,如长剑破空,转瞬出现在越长溪身边,他小心地护住她,冷静道,“向外走,这里人太多。”
刀光与剑影,分割出两个世界。越长溪站在混乱的中心,看那些仓惶的身影。
一百个人,他们都想娶她,他们送来画像,写下深情的诗句,说想和她生死与共。可危急关头,出现在她身边的,也只有卫良一人。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越长溪不怪他们。理智上,她甚至理解且赞同他们。而情感上……她转头,看向身侧的人。
卫良玄袍墨发,唇角下压,眉目间是凛冽冰寒的杀意。他单手执剑,一手揽住她的腰,小心谨慎地将她护在身前,根本顾不上自己可能会受伤。
越长溪指尖颤了颤。
情感上,她无法抑制地,怦然心动。
……
角落中,陈清远安安静静站着,黑衣刺客落在他身边,两人对视一眼,发现对方没有动手的意思,不约而同移开视线,装作无事发生。
陈清远想起公主的话,很快明白事情的始末,他忍不住笑,“公主的胆子也太大了。”
笑着笑着,他忽然敛目。陈清远想,如果他不知道真相,该怎么选择呢?会不顾性命、保护公主么?
大概不会吧……毕竟他有家人、有师父,而公主只是比较欣赏的陌生人。
几乎没怎么思考,答案已经出现在脑中。而想清楚答案的一瞬,他心里最后一点微妙的不甘也消失。
他确实不够爱公主,同理,公主也没理由爱他。
然而,陈清远又忍不住想,他做不到,那个人能做到么?那个会让公主眼睛发光的人。
他抬头望向远处,只见刀光剑影中,公主竟真的被一个人护在怀里,那人长身玉立,像是无法撼动的岩石,坚定地守在公主身侧。
右方忽然出现刺客,那人转身一剑刺中对方,剑芒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庞。
陈清远一愣,“怎么会是他?公主……爱他?”
‘我……爱他么?’厮杀中,越长溪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她知道自己喜欢卫良,知道她病态的占有欲,唯独不知道,是不是爱。
思考很快被打断,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卫良手臂用力,轻而易举将她提起来。
“小心。”他冷声道,声音透着还未散去的狠厉。
他们已经冲出包围圈、跑至不远处的树林,这里地势复杂,利于逃脱。
但双方人数悬殊,即便如此,周围的锦衣卫与死士也一个个倒下,保护圈出现空隙,长剑猛地袭向越长溪,卫良毫不犹豫转身,挡在她身前,迎着寒光闪烁的利剑,卫良眼中杀意骤凝,不进反退,竟想直接迎上去。
利剑马上刺进他的胸口,突然,某个倒下的锦衣卫抬起手,石子从指缝间猛地弹出,击向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