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古时候的茶是这般味道,没有经过核污水的污染、没有经过高强高废水的灌溉、没有被圈地标记划分为私人物品,只是嫩嫩的鲜亮的,甚至带着甘甜微苦。
只一口喝下去,沁心润肺。
“张大人,要是裴某想要害你,必不会如此直白。”裴镜渊笑够了,说出这句话来。
“可是张氏族学,除了那位不在朝堂中遗世独立的卢先生祠中人外,还能请谁来呢?”他眸中含笑,两个小酒窝又浮现出来,身体微微前倾,笑问。
他说的很对,这便是问题之根本。
朝中大儒,绝不会玷污自己的羽毛踏进张家这一弯污水中。
“所以,裴大人就把自己的老师推出来吗?”张意之似是在开玩笑。
她低头,茶杯中光影漾漾,倒映着她浅浅的笑意。
“卢氏,必要出世不可,这是他曾答应过故人的……”裴镜渊荡起两个小酒窝,“至少在这一方面,我与张大人统一战线。”
他的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可是“故人”两字一出口,张意之明显能感觉出他心绪不佳。
或是少见他如此,张意之一顿:“大人想说什么?”
裴镜渊打量眼前的人,她披着一件薄薄的衣裳,柔顺地依附在单薄的肩膊上,身量笔直,不曲不折,青丝拨到一边,便露出另一边的脖颈。
这样的人极其柔弱又无坚不摧,柔中带刚刚柔并济。
那本是卢氏给他的安身立命之本,却在这一狭匣春色的一角中得以窥见。
难怪赵骅回去朝着他发了好大一顿牢骚,言那些浅薄的女子只能瞧见张演之的面皮,见一个爱一个。
可如此,他透过皮相窥见骨相,仍旧是强骨铮铮,世间女子并非浅薄,恰恰精妙,可见本质。
“是。邵将军回来了。”裴镜渊含笑,岔开话题。
“张大人或有不知,邵将军的姨母是徐家二房的夫人,邵家与徐家有姻亲在。”
“有姻亲……裴大人觉得他能状告张家什么?”张意之笑意不缓。
“无非是无情无义。”
“嗒,嗒,嗒……”张意之的手又情不自禁放在桌子上开始轻轻敲击,她不在乎,“他拿捏不到实处,便用这般无赖的理由,想必是马前作弄先要报个声儿通个气便是了。”
此是正解,邵将军刚回京,他的听闻便只能说是路上百姓之间的传颂,他借着所谓的民意指责张家不仁不义,只是一个小小的铺垫。
“子礼不担心受挫吗?”裴镜渊轻笑。
张意之一顿,她绞尽脑汁,终于记起来裴镜渊的小字。
“寒深。”她朱唇轻启,吐出这两个字。
不仅是她别扭,便是对面的裴镜渊亦是一愣。
这是头一次,有人这样喊他的小字,太子为显亲昵总爱以‘阿深’称之,实则他并不喜,身边友人不多,时常谈心的唯有赵骅一个。赵骅也从不喜欢喊他的字,唯有裴镜渊裴镜渊喊着才算舒坦。
“裴大人。”张意之迫近,还是改了称呼,“我不信他能叫张家受挫,受了委屈的是我家的女儿,不能因为她是一个女子不能站到明处去、不能自行辩白便甘受那些波诡侵害。”
“难道朝堂中清一色都是眼盲心盲之人,只为了曲尖利益便可肆意杀孽、牵累无辜?”
这些话,虽然是小声说,可是气息铮铮丝毫没有因此软下去半分。
她端坐,目光如炬。
“我也不信。”可是这句话,裴镜渊说不出口,甚至在一瞬间动摇地想,难道真的不会吗?
“无辜而死于朝堂的人,难道还少吗?”他脱口而出,却又愣住。
张意之没有惊讶,相反,她微笑:“好啊,那就替他们声讨回来。这些出头的事情总要有人做的,我们去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