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会儿孩子就在他怀里睡下了,只是孩子送来时已是疫病晚期,喝再多药也是无济于事,还把病传染给了谢广筠。
谢广筠忍不住咳了几声,渐渐陷入昏睡之中。
宋修濂每日忙于公职,县城东面与南面归本县知县负责,他负责县城的西面和北面,县城下辖的各个村镇也归他管制。
若是哪个镇或村的疫病彻底消除了,他得领着人过去好好祝贺问候一番。这些日子越来越多的村镇解除了疫病,他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可谢广筠的病却迟迟不见好,他的心一下子又跌落下来。
十几日过去了,按照以往疫病经验,谢广筠这疹子和烧热也该退了,可事实并不这样,人高烧不但不退,还整日陷在昏睡之中。
宋修濂每日都要唤几十上百遍他的名字,生怕他睡过去了醒不来。
“广筠啊,你可不能有事,不然我如何向老师,你父母、妻儿交待。”
宋修濂坐在谢广筠床边,心里又是焦灼又是害怕。
迷迷糊糊中,谢广筠应了他一声,然后便没有了声音。
都说吉人自有天相,宋修濂坚信谢广筠能挺过这关,他每日都在期盼,盼谢广筠早日康复过来。
第二十天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给谢广筠用艾水擦洗身上,发现人身上的疹子比先前明显少了许多,烧也慢慢退了。
宋修濂喜不自禁,知人这是好转过来了。次日傍晚,谢广筠一阵咳嗽,从昏睡中转醒,人的精神虽大不如从前,可到底把命保住了。
灼烫的泪珠突然滚落下来,宋修濂情不自禁,一下子抱住了对方。
这是劫后逢生的喜悦,是喜极而泣。
接下来又过了十几日,谢广筠在宋修濂的悉心照料下,渐渐养好了身体,期间说起回巴山县一事,宋修濂说什么也不同意。
宋修濂不放他走,就要他呆在这里,哪里都不准去。
谢广筠拗不过他,只好妥协。
十月下旬的时候,有两个县率先消除了病疫,其他几个县也不甘落后,纷纷加大了力度,争取一个月之内将病疫全部消灭殆尽。
宋修濂这个县也治疗的差不多了,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底他便能回府城向曾瀚清交差。
到时,他便能返回京城了。
可每当想到自己这几个月来与病疫作斗争,他的心里既有害怕又有感恩,怕病毒不受控制,吞噬掉整座城,同时又感恩于官民一心,众志成城,天灾无情人有情。
他不住地与谢广筠感叹:“人生短短几十秋,若得寿终正寝,便是此人此生最大的福气。”
谢广筠自这次疫病之后,消瘦了许多,人也比先前沉默不少,人生无常,天灾面前,人类实在是太过于渺小,生命需要不断被敬畏。
他对宋修濂道了声“谢谢”,感谢他这些天以来的悉心照顾,不离不弃。
宋修濂笑道:“何必这般客气,若换作是你,染病的是我,只怕你做的比我还要好很多。”
“是啊!”谢广筠由衷感怀,报以他一笑,“知我者,天地之间唯尔一人。”
宋修濂立马道:“得君此话,吾之荣幸。”
二人相互看着,同时笑出了声。
西南之地,少旱多雨,便是冬天时候,也很少见雪,小雨淅淅沥沥,潮湿阴冷,北方人大多适应不了。
好在十一月下旬的时候,襄宁府、以及下辖的各县、村、镇,疫情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好转,剩下不多的病疫,当地官员即可应付得来。
当初从京城来的官兵、太医,在当地官民的不舍声中,相继离开了襄宁府,往京城而去。
再过一个多月便要过年,他们想要在新年之前赶回家,与家人团聚。
等到了京城,宋修濂才得知,皇上已病入膏肓,怕是时日无多。
这一日,大雪霏霏,距离过年还有六七日。
而距离京城不远的瞿州城,却在这几日,遭遇了百年不遇一次的重大雪灾。
还有,不久之前,羌人向平凉关发起进攻,新换的将军指挥不当,致使平凉关失守,靖军死伤无数。
皇上气血攻心,一病不起。
多灾多难年,这个年怕是不好过了。
大靖朝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