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裴箴言脑海里闪过很多问题。
他怎么受的伤。
他为什么要转学。
他以后要去哪里读书。
他为什么搬回江南华庭住。
几乎是第一时间,陆仅就抬手拉起下巴上的黑色口罩,遮住了自己的脸。
一个动作尽显防备,没留任何余地。
裴箴言咽下那些本来也没可能冲动到脱口而出的问题,转身继续找钥匙。
电梯还停在19层,陆仅直接搭乘了下楼。
不多时,东户门前的声控灯自动熄灭,西户那头的灯亮得晚些,这会还没暗下去,经过长廊只剩昏暗的一缕,笼过来将裴箴言的影子浅淡地投在门上。
等到陆仅留下的灯也尽数熄灭,裴箴言停止翻找,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芒跟锁孔大眼瞪小眼。
从19楼俯瞰城市夜景,万家灯火灿明错密,半匿在薄雾之中影影绰绰,衬得没带钥匙有家不能回的人更加可怜。
“我在临城出差啊,不是跟你说了。”汤婉约还没结束一天的工作,在电话里回复裴箴言。
“忘了。”裴箴言俯身趴到栏杆上,冰人肘臂的温度迫使他又立刻直起身,“那我怎么办?”
汤婉约那头应接不暇,跟同事说了几句话才搭理裴箴言:“能怎么办,你去住酒店吧。”
裴箴言:“没带身份证。”
“真难为你还记得带上你自己了,早就叫你找人把指纹锁修一下了,拖,活该。”汤婉约结结实实嘲讽他一通,然后十分冷血地把他打发了,“那你就去找同学,或者找你爸,就这样,我忙着呢。”
说完她就撂了电话。
裴箴言来回翻了几遍通讯录,迟迟没能做出决定。他人缘很好,但几乎从不在朋友家过夜,总觉得住在别人家不自在。当然除了陆仅,从前两个人玩的好的时候,对方家根本没有“别人家”这个概念。
亲爹那里倒是自在,但是一个小时的路途不是闹着玩的,明天早上上学还得早起。
还没等他决定今晚的归宿,身后电梯门应“叮”声打开,感应灯明澄澄大亮。
陆仅丢完垃圾回来了。
很显然,他也没想过自己都出去这么一趟了裴箴言居然还没进屋,以至于裴箴言清楚听到他的脚步在迈出梯厢的那一刻有明显的迟滞。
裴箴言就在这电光石火间想到一件非常操蛋的事情——这货该不会以为他专门在这候他吧?
换位思考,如果他时隔两年搬回旧址,跟昔日兄弟打了照面,而昔日兄弟家的门,一扇本应该能用钥匙、感应卡、指纹和密码四种方式开锁的门,居然那么凑巧地一种方式都用不上,他会怎么想?
他还能怎么想,他肯定以为陆仅存心的啊!
他还会评价陆仅引起他注意的方式过于拙劣。
这他妈的……做人真的不能太刻薄。
裴箴言如芒在背,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在陆仅的脚步声中一根根竖起来,尴尬在他听到陆仅用指纹开锁的那瞬间攀上巅峰。
窦娥见了他都忍不住流下两行同情的泪水。
他甚至有种冲动,把陆仅叫过来看看门锁电子系统是不是真的失灵了。当然他还不至于丧失理智,干不出这种增添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的蠢事,现在他只盼着陆仅赶紧走,还有修门锁这件事必须马上提上日程,不能再拖了。
陆仅的关门声并没有如期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