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尖蓦地一疼。
这些日子，楚逸尘遇袭失踪，朝廷连尸首都未寻到，便急不可耐地派了兵部来接管军务。如今他活着回来，面对的却已是物是人非的处境。
想起李二狗方才的话：“朝廷直接派了个右都督来，连将军的讣告都发了……”
林悦兮攥紧了手指，她多想掀开帐帘，亲口告诉她埋藏在自己心底的话，可想着他满心的疲惫，终究不忍打扰。
她转身去领了军饷，这可是自己第一次赚到银两，沉甸甸的铜钱在掌心发烫。
她兴冲冲地往新兵营跑，耳边倏尔响起王铁柱粗犷的笑声：“等发了饷钱，哥带你去醉仙楼吃烤鸭！管够！”
对呀，回营之后，怎么没有见到那个中二的高个子，林悦兮把铜钱揣进怀中，嘴角勾起笑意，这会子，自己反倒是可以先请他一回。
林悦兮一路哼着小调，轻快地掀开他所在的新兵营帐帘子，脸上还带着笑意：“铁柱哥！咱们有钱去醉仙楼喽——”
话音戛然而止。
王铁柱的床铺上空无一人，只有一套洗得发白的军服叠得整整齐齐，上面静静躺着几枚磨得发亮的铜钱——那是他平日里总说要攒着娶媳妇的。
“铁柱哥呢？”她愣在原地，声音有些发颤。
营帐里的士兵们互相交换着眼色，有人低头假装整理行装，有人转身去擦兵器。
一瞬间，她立刻明白了什么，却并不敢置信。
她拼命摇着身旁之人，大声地问：“王铁柱到底去哪了？！”
身旁的小兵红着眼眶，站起来，不忍地道：“庄十一……铁柱他……他在山崖上……”说着，忍不住哭出来。
“哗啦”一声，怀中铜钱散落一地，滚得到处都是。
时间仿若瞬间凝固，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帐外，李大宝刚从李二狗那里过来，寻她那个起死回生还升官加饷之人，不想正撞见这一幕，于是走进来，缓缓蹲下身，将铜钱一枚一枚地捡起来，声音闷沉：“军练哪有不死人的……你们今年遇上这事……”
他把铜钱塞回她手中，忍不住叹了口气：“听兄弟们说，他一直夸赞你擦的大刀精亮……”见林悦兮神情落寞，又改口赞道，“庄兄弟，王铁柱可是个真汉子，山匪都撤了，他还追上去砍……结果被一箭……”
林悦兮立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
那个吃饼时，狠狠撞了她肩膀的人；那个睡觉时，往她被子上偷偷倒尿的人；那个喝了酒，要与她嚷着比试大刀的人；那个篝火熄灭了，还为她刨来红薯的人；那个说等自己有钱了，就带着她和自己媳妇一起去醉仙楼吃烤鸭，绝不偏心的人……却在她来约他去醉仙楼的时候，再也不会回来了！
林悦兮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却始终闷声不响，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
她身形踉跄地转身，独自一人缓缓走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