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仁贵浑身发抖，只觉得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似刀锋般抵在他咽喉上，仿佛下一瞬就要见血，他张了张嘴，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都督不必多虑。”楚逸尘望着他无血的面色，指尖轻抚腰间的麒麟纹令牌，发出细微的咔哒声，“本将虽回军中，却也不会影响都督之位。左都督与右都督，原该同心协力才是。”
贾仁贵喉结滚动，官袍前襟已汗湿成深紫色：“下官这就进宫禀报将军凯旋——”
“不必。”楚逸尘截断话头，忽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绢帛，“今晨时分，本将已面过圣上了。”他指尖在“朕心甚慰”四字上轻轻一按，“此番正是特意来军中看望都督的。”
茶盏从贾仁贵手中险些滑落，他方才见楚逸尘归来，脑中还闪过恳请萧国舅将自己调回兵部的念头，这会儿楚逸尘的话烧得他五脏俱焚，不知如何是好。
“楚将军……下官……”
“对了，”楚逸尘不等他说完，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唇角笑意更深，“赵恒，明日全军演武。”说着，转向贾仁贵，“贾都督既掌兵部考功，不妨亲自检阅，也好指点一二。”
赵副将声如惊雷，答道：“是！”吓了贾仁贵一跳。他脸色惨白，自己哪懂什么演武？兵部的人都只会纸上谈兵，自己又何曾上过战场？
“这……”贾仁贵喉头发紧，却不敢拒绝，“下官……下官定当尽力。”
“本将乏了。”楚逸尘倏而闭目揉额，“贾都督也早些回去准备吧，明日……可要打起精神。”
赵副将抱臂立于帐门边，冷眼盯着哆哆嗦嗦的贾仁贵，半晌才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贾都督，茶凉了。”
贾仁贵赶忙端起茶盏：“是，是，谢赵副将提醒。”说着，一饮而尽。
赵副将暗笑，立刻掀开帐帘。
贾仁贵踉跄退下时，听见身后传来低语：“那……张校尉的抚恤银子，还劳烦都督亲自送去。”
“下官……下官这就去办！”他声音发颤，手指死死攥住官袍下摆，转身时左脚绊到右脚，一个趔趄撞在帐门立柱上，却连疼都不敢喊，只弓着腰，像只受惊的老鼠般仓皇退了出去。
赵恒忍着笑，掀帘的力道带起一阵劲风，正好撞见林悦兮抱着叠得齐整的衣裳远远走来。
“哟，这不是主将的新近侍吗？”赵恒铜铃般的眼睛笑成两条缝，铁甲铿锵地走过去，“主将刚吩咐了，自本月起给你加三成军饷！”蒲扇大的手掌拍在她肩上，“现在就能去军需处领银子！”
林悦兮眸子倏地亮起来，怀里的衣裳被不自觉地搂紧了些：“真的？多谢赵将军！”发梢随着雀跃的动作轻轻晃动。
“这是……”赵恒的目光落在她怀中衣物上，“你怎么还在为主将浣洗衣裳？”
林悦兮一时语噎，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本能地道：“不是……这时从侯府拿来的。”
“给我吧。”赵恒不由分说接过衣物，铠甲与布料摩擦发出沙沙声响，“主将要休息会，我一会儿给送进去。”
林悦兮虽有些犹豫，但转念又想，既然楚逸尘已经平安归来，这事倒也不急在一时。
“是！”她抱拳行礼，“有劳赵副将。”说着，目光忍不住越过赵恒的肩膀，望向主帐垂落的门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