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有香雾陷阱。”林疏月忽然拉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袖下的香疤,“这里的气味被刻意混淆,前调是辟毒香,中调是迷魂香,最底下……是碎心香的残味。”
顾沉舟的心跳加快,不是因为危险,而是因为她指尖的温度。自从母亲死后,再无人这样毫无防备地触碰他的伤处。他猛地抽手,绣春刀劈向香案,香匣应声而开,里面躺着半张焦黑的纸页。
“百家香残页。”林疏月捡起纸页,发现背面用香灰画着只蝴蝶,“这是暹罗王室的香道密文,意思是‘月满时分,香神树下’。”
窗外,传来夜枭的叫声。顾沉舟忽然听见屋顶瓦片轻响,拉着林疏月躲进香材堆。月光透过破窗,照见三道黑影落入当铺,为首者左脸布满烧伤瘢痕,正是白日里在醉红楼见过的神秘人——裴雪青。
“小公主果然来了。”裴雪青的声音像浸了毒的糖,“十八年了,香神树的花香,还是这么让人怀念啊。”
林疏月的瞳孔骤缩,因为她闻到了对方身上浓烈的恐惧香——那是人类濒死时才会散发的体香,而裴雪青竟将其炼化成了随身香。更让她心惊的是,他右脸的俊美与左脸的瘢痕形成诡异的对称,像极了传说中被炼成“人香”的药人。
“你是谁?”顾沉舟的绣春刀直指对方咽喉,却在看见他腰间的香袋时顿住——那香袋上的纹路,正是弑香人的标记。
裴雪青忽然低笑,指尖弹出几枚香丸:“锦衣卫指挥使阁下,您父亲当年炼我成人香时,可曾说过,这世上最纯的毒香,要用王室血脉来引?”
香丸落地,腾起紫黑色香雾。林疏月忽然闻到了死亡的气息,那是碎心香的改良版,混着弑香人血与鬼面兰的剧毒。她猛地扯下素纱面罩,将百家香残页按在顾沉舟掌心:“用你的血,祭碎心香!”
顾沉舟怔住,看着她耳后几乎要燃烧的胎记,忽然明白她为何能辨出三千味——那是王室血脉与香神树的共鸣。他咬碎舌尖,将血滴在残页上,纸页突然浮现出一行暹罗文:“蝴蝶振翅之日,百家香起之时。”
紫黑色香雾突然炸裂,裴雪青的身影消失在烟雾中。当铺外,传来巡城卫的梆子声。顾沉舟望着手中的残页,发现血滴竟在纸上勾勒出与林疏月胎记相同的蝴蝶形状。
“他是冲着我来的。”林疏月重新戴上素纱面罩,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碎心香案、玉娘之死、百家香残页,都是为了引我暴露王室血脉。顾大人,您现在还觉得,我只是个普通的庶女么?”
顾沉舟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她面罩下的下颌线。那里有颗浅褐色的痣,在月光下像粒被香露浸过的珍珠。他忽然想起卷宗里的记载:暹罗香料公主成年时,会在唇角点上“香神痣”,象征与香神的契约。
“走,回刑部。”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绣春刀划破夜空,“天亮前,你必须复现碎心香。否则,周太医那帮人,会用你炼成人香——就像当年他们对裴雪青做的那样。”
地牢里,林疏月盯着石桌上的香材:鬼面兰枯叶、弑香人血、还有从顾沉舟袖中偷来的王室御香。她忽然想起养母临终前的话:“疏月,当你能闻见香神树的呼唤时,就去寻找颈间戴螭纹香囊的人,他会带你回家……”
“回家?”她喃喃自语,指尖抚过蝴蝶玉佩,“可我的家,早已在十八年前的大火中烧成了灰烬。”
隔壁牢房,传来某官员被严刑拷打的惨叫。林疏月闭上眼睛,任由各种气味在脑海中交织:顾沉舟的血腥香、裴雪青的恐惧香、还有玉娘临终前的守灵香。忽然,她的瞳孔剧烈收缩——玉娘的守灵香里,藏着一丝极淡的、属于先皇后的龙涎香。
“原来如此。”她猛地睁眼,将王室御香滴入鬼面兰枯叶,“碎心香的真正香方,不是杀人,而是唤醒——唤醒那些被香术控制的王室血脉。”
石墙外,顾沉舟靠在甬道墙上,听着地牢里传来的调香声。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螭纹香囊,那里装着母亲遗留的香粉,还有父亲当年的弑香人令牌。十八年前的灭门案,十九年前的暹罗政变,此刻像两团乱麻,在他脑海中渐渐拧成一个死结。
“顾大人,”狱卒忽然跑来,呈上一封密报,“太医院周太医今早暴毙,死状与柳如烟相同,心脏碎裂而亡。”
顾沉舟猛地撕开密报,上面只有一行字:“碎心香重现,香料公主现身。”他的视线落在地牢方向,那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还有林疏月压抑的痛呼——那是嗅觉过载导致的头痛。
他忽然想起白天在提审房,她尝香灰时的决绝,还有刚才在当铺,她扯下素纱面罩时的脆弱。这个本该在深闺调香的庶女,此刻正被卷入一场横跨两国的香道阴谋,而他,既是她的监视者,也是她唯一的保护伞。
地牢铁门突然打开,林疏月踉跄着冲出,素纱面罩已被冷汗浸透,耳后胎记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她手中握着半支香,香头还在滋滋燃烧,散发出与柳如烟案相同的异香。
“碎心香,复现了。”她将香递给顾沉舟,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过,“但这香的真正用途,不是杀人,而是——”话未说完,地牢深处突然传来巨响,石墙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藏着的、刻满暹罗文的香碑。
顾沉舟的瞳孔骤缩,因为香碑上的第一行字,正是他父亲的笔迹:“十八年前,香料公主调包计,由大胤皇帝与暹罗先皇后共同策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