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在石墙的裂缝里,香碑的暹罗文在烛火下泛着幽光。林疏月的指尖划过凹凸的刻痕,琥珀色瞳孔骤然收缩——那些文字不仅记载着调包计,更详细记录了“百家香封印”的制作过程:用暹罗公主的血为引,用大胤皇帝的龙涎香血为锁,将暹罗王室的香道力量封入大胤皇宫的香鼎。
“顾大人,”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十八年前政变时,先皇后将刚出生的双生女之一交给大胤皇室,另一个……”指尖停在“双生女”三个字上,耳后胎记突然发烫,“另一个留在暹罗,作为诱饵引开叛军。而我,是被调包的那个。”
顾沉舟盯着香碑上“大胤皇帝”的落款,想起皇帝近日的癔症——白日仁君,夜晚暴君,与香碑中“龙涎香血被下摄魂香”的记载完全吻合。他的手按上腰间的螭纹香囊,那里装着从皇帝龙榻取回的香灰,此刻正与香碑产生微弱共鸣。
“你是说,当今皇帝,也是暹罗王室的血脉?”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所以他才会中蚀脑龙涎香,才会在夜晚变成暴君——因为他的血,本就是封印的一部分。”
林疏月点头,指尖划过“弑香人顾某”的署名:“你父亲参与了调包计,既是弑香人,也是守印人。而碎心香的真正用途,是唤醒被封印的王室血脉——柳如烟、周太医,都是被香碑力量反噬而死。”
地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顾沉舟猛地扯下披风,盖住香碑,铁栅栏外,狱卒举着火把跑来:“大人!醉红楼又发现一具尸体,死状与柳如烟相同,枕边有半支碎心香!”
醉红楼二楼密室,血腥味混着廉价胭脂香扑面而来。
新死者是当红歌姬朱砂,胸口插着半支断香,唇角残留着诡异的微笑。林疏月蹲下身,鼻尖几乎触到尸体颈侧——那里有处极浅的灼伤,形状像只展翅的蝴蝶。
“碎心香的灼烧痕。”她抬头望向顾沉舟,“但这次的香,比之前多了一味‘香神树汁液’,能让死者在幻觉中看见香神树开花。”
顾沉舟注意到朱砂手中紧攥着半片丝帕,上面用香灰画着与百家香残页相同的蝴蝶标记。他忽然想起玉娘临终前的密信,西市当铺、香神树下、月满时分,这些线索像拼图般在脑海中成型。
“检查她的香粉盒。”他对狱卒下令,视线却落在密室的香案上——那里摆着七支不同颜色的香,正是暹罗王室“七星香阵”,用于沟通香神树。
林疏月忽然怔住,因为她闻到了香案下藏着的、属于先皇后的龙涎香。她蹲下身,从案底抽出半幅画卷,展开的瞬间,琥珀色瞳孔剧烈收缩——画上是位戴素纱面罩的女子,耳后蝴蝶胎记旁,清清楚楚写着“暹罗香料公主·疏月”。
“这是先皇后的画像。”她的指尖抚过画中女子的唇角,那里有颗与自己相同的浅褐色痣,“她在大胤皇宫待了十八年,用香术掩盖身份,却在临终前留下这些线索,等着我来解开。”
顾沉舟接过画卷,发现背面用香灰写着一行小字:“三月十五子时,国寺香神树分灵处,解百家香封印。”他忽然想起卷宗里的记载,十八年前国寺曾发生离奇的佛像流泪事件,当时的香灰成分,竟与碎心香高度相似。
“朱砂是玉娘的人。”林疏月忽然开口,“她脖子上的灼伤,是被人强行按在香神树分灵上留下的。凶手想通过她,向我传递一个消息——”
“——月满时分,去国寺。”顾沉舟接话,视线落在朱砂的瞳孔上,那里残留着香神树的光影,“裴雪青在逼我们行动,他知道香碑的存在,更知道,只有王室血脉能解开百家香封印。”
国寺后院,香神树分灵在月光下投下斑驳树影。
林疏月望着树干上的蝴蝶纹路,与自己的胎记完美重合。顾沉舟站在她身侧,绣春刀出鞘三寸,螭纹香囊在夜风里轻轻晃动,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弑香人血味。
“把手按在树上。”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香碑说,双生女的血能激活分灵,或许能找到先皇后留下的东西。”
素纱面罩下,林疏月咬住唇瓣。自从在当铺见过裴雪青的人香形态,她便知道,自己的每一步都可能踏入陷阱。但此刻,树皮下传来的香脉搏动,像母亲的心跳般熟悉,让她无法抗拒。
指尖触到树皮的瞬间,整棵树突然发出微光,树纹中渗出金色香露,在地面勾勒出一个巨大的香阵。顾沉舟的瞳孔骤缩——那是暹罗王室的“血脉回溯阵”,能重现过去的场景。
光影变幻间,十八年前的政变场景在眼前展开:先皇后抱着刚出生的双生女,对顾沉舟的父亲顾明修说:“明修,疏月就交给你了。阿依莎我带在身边,若叛军追上,就用她的血引开他们……”
画面一转,顾明修抱着襁褓中的疏月,跪在大胤皇帝面前:“陛下,香料公主已妥善安置。待她成年,便能解开百家香封印,让大胤永享香道霸权……”
“原来如此。”林疏月喃喃自语,“我被调包到大胤,是为了让大胤皇帝拥有暹罗王室的香道力量,而阿依莎留在暹罗,成了叛军的目标。”
顾沉舟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他终于明白,为何父亲的弑香人令牌上刻着蝴蝶纹,为何自己从小到大,总能在各种香案中找到暹罗香材——这一切,都是为了守护那个所谓的“百家香封印”。
香阵突然剧烈震动,裴雪青的身影从树影中浮现,左脸瘢痕在月光下像条扭曲的毒蛇:“小公主看够了么?当年顾明修亲手杀了我全家,就为了给你铺路,你猜他现在在哪儿?”
他指尖弹出香丸,腾起的香雾中竟有顾明修的声音:“沉舟,保护好疏月,她是解开香道困局的钥匙……”话未说完,声音突然变成惨叫,混着香材燃烧的气味。
“父亲!”顾沉舟的绣春刀猛地劈向香雾,却只砍断一片树叶。裴雪青的笑声像淬了毒的针,刺得人耳膜生疼:“他早就在熔炉里被炼成了人香,现在,该轮到你了——”
地牢里,林疏月盯着从香神树分灵处带回的香露,发现其中竟有顾沉舟的血味。她忽然想起在当铺时,他为了保护自己,曾将血滴在百家香残页上,而那滴血,竟与她的胎记产生了共鸣。
“双生女的血能激活香阵,而弑香人的血能破坏香阵。”她喃喃自语,“顾沉舟的血,既是钥匙,也是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