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进屋内，细碎的光点落在王元妦的脸上。她睁开眼，耳边是窗外麻雀叽喳的叫声，身边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她微微一怔，昨夜那场荒唐的对话霎时涌上心头。她猛地转头，榻头已空，江焠不知何时起身，连被褥都被叠得整整齐齐，只剩她这边还凌乱着。
她皱眉起身，院子里雨后的空气清新得刺鼻，小径上的水洼还未干透，映着天光泛出浅浅的波纹。江焠正站在院中一株桂花树下，手里拿着一根长竹竿，仰头敲打着枝头。金黄的桂花如细雨般簌簌落下，落在他的肩头，发间，甚至衣摆上，衬得他整个人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仙人。他察觉到动静，回头朝她一笑，眉眼间尽是清晨的柔光：“娘子醒了？”
王元妦冷哼一声，抱着手臂站在门槛旁：“一大早敲敲打打，扰人清梦，你倒是好兴致。”
江焠闻言，放下竹竿，慢悠悠走过来，手里还攥着一小捧刚采下的桂花。他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俯身，将那捧花递到她眼前：“昨夜不是说了要给娘子采带露的新桂？瞧，这花还湿着呢，清甜得很。”
王元妦低头一看，那些桂花瓣上果然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在晨光下闪着微光。她却不接，只冷冷道：“谁稀罕你的花？收起来，别在这儿献殷勤。”
江焠也不恼，笑了笑，将那捧桂花随意揣进袖中，转身又走回树下，捡起竹竿继续敲打。桂花落得更多了些，院子里渐渐弥漫开一股浓郁的香气。他一边敲一边回头道：“娘子若不稀罕，我便多采些，晒干了做香囊也好。这院子破是破了点，总得添些生气。”
王元妦靠着门框，冷眼瞧着他忙活。晨风吹过，拂起他鬓边的碎发，那张脸在阳光下愈发显得俊美得不似凡人。她眯了眯眼，试探道：“你这模样，倒真不像个凡夫俗子。说吧，你到底是哪路来的？”
江焠手一顿，竹竿敲下一簇桂花，他回头瞥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戏谑：“娘子这是夸我俊俏？昨夜还说我像登徒子，今儿又说我不是凡人，倒是会变着法子骂人。”
“少贫嘴。”王元妦皱眉，走下台阶，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我问你正经的。你既无父无母，又无家世，李氏怎会挑中你？你若不说清楚，我便当你是她找来的帮凶。”
江焠闻言，放下竹竿，转身面向她。他双手环胸，微微歪头打量她片刻，才慢悠悠道：“娘子这疑心病可不轻。李氏挑中我，不过是图我没根没底，好拿捏罢了。至于我为何应下这婚事。”他顿了顿，唇角微弯，“自然是看中了娘子你这聪明劲儿。”
“胡说。”王元妦反而笑了，勾得眉眼愈发娇美，“我一个痴女的名声在外，你看中我什么？莫不是看中我那继母的算计，想借我攀个高枝？”
江焠失笑，摇了摇头，走近几步，在她面前停下。他低头看她，眼底的笑意浅浅，却藏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娘子若真是痴女，昨夜也不会跟我斗那么久。攀高枝？我这人懒散惯了，高枝爬不上去，倒是娘子这棵小树，瞧着挺有趣。”
王元妦被他这话呛得气息一滞，杏眼圆睁：“再胡说八道试试看？信不信我立刻甩手走人，留你在这荒院里独赏桂花！”
“走？”江焠挑眉，突然欺身上前，温热的鼻息拂过她耳垂，“昨夜刚过门，今晨就要逃家。若叫外人知晓……”他故意拖长尾音，指节叩了叩斑驳的院墙，“不怕前脚出了这门槛，后脚就被李家人逮回来？”
王元妦一怔，心头微沉。他这番调侃字字扎在痛处，却偏生说不出错处。她咬了咬唇，道：“既入了这院子，便是豁出去了，还怕她作妖？”
“怕是不怕的，就怕娘子心里不痛快。”江焠退后半步拉开距离，从袖中掏出那捧桂花，递给她，“喏，给你玩儿，别总绷着脸，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
望着递到跟前的花枝，王元妦迟疑片刻终是接过。手指绕着细碎花瓣打转，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低声道：“少耍贫嘴便算你体贴了。既应了这婚事……我自会守着本分。”
江焠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兴味。竹竿在掌心转了个圈，话锋陡转：“成啊，不过瞧你这脸色，昨夜怕是想着为夫，所以没睡好吧？”
他忽地倾身，鼻尖几乎蹭到她发间。
王元妦有些尴尬，她脸颊微热：“少往脸上贴金！你若不扰我，我自然睡得安稳。”
“啧啧，这声气倒像是我亏了心”江焠失笑，又靠近一步，低声道，“昨夜我可老老实实，连手都没伸出去。倒是娘子，半夜翻来覆去的，莫不是梦见了我？”
“你！”王元妦气结，扬手就要将那捧桂花砸他脸上，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他手指微凉，轻轻一捏，便将她手里的花夺了过去。
“别糟蹋了好花。”他低笑一声，将桂花揣回袖中，转身又拿起竹竿，敲了几下树枝，“不如把这树当作为夫，打几下听个响，让娘子消消气。”
王元妦沉默片刻，转身走回屋檐下坐下，阳光渐渐升高，院子里的桂花香愈发浓郁，江焠的身影在树下时而晃动，时而停下，他小臂青筋随着动作起伏。风掠过树梢，晃碎的光斑在他眉骨跳跃，莫名显出几分矜贵。
正想着，院门忽然被推开，茉香提着个食盒匆匆走进来。她一见院中的景象，愣了愣，随即低头行礼：“小姐，姑爷，我来送早膳了。”
王元妦起身，瞥了江焠一眼，深吸一口气：“放下吧，茉香，你回去告诉李氏，我在这儿过得很好，不劳她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