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妦闻言，心头微动。她抽回手，冷声道：“这话谁信？你若真无家无业，李氏怎会挑中你？这婚事背后，怕是你也藏了心思。”
江焠不置可否，只低头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他忽地靠近一步，低声道：“娘子若不信，不如试试看？我若真有心思，你迟早能瞧出来。”
王元妦被他逼得退无可退，后背抵着窗台，心跳又快了几分。她强压下慌乱：“试？我可没那闲工夫。你若真有诚意，便老实些，别在这儿花言巧语。”
江焠闻言，忽地退开一步，双手摊开，姿态散漫：“好，我老实便是。娘子既不信我，我也不急着证明。今夜是咱们大婚，总不好冷落了你这新娘子，不如你说，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王元妦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服软。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坦然，心下却愈发警惕。这人嘴上说得好听，谁知肚子里打什么主意？她想了想，索性坐回榻边，淡淡道：“既然如此，便按规矩来。你坐那儿，我坐这儿，各守各的，夜深了便睡。”
“各守各的？”江焠失笑，走到榻的另一头坐下，斜靠着床柱看她，“娘子这是要跟我划界而治？新婚之夜便如此冷淡，传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
“笑话便笑话。”王元妦冷冷道，“我这痴女的名声在外，也不差这一桩。你若嫌冷淡，大可出去找喜婆热闹热闹。”
江焠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兴味。他忽地起身，走到她身旁坐下，离得极近，气息几乎拂在她耳边：“出去热闹？那多没意思。我还是喜欢跟娘子待着，至少，你这张嘴，比外头那些人有趣多了。”
王元妦猛地侧身，瞪着他道：“你又凑这么近做什么？”
“近些才好说话。”江焠笑得坦然，伸手拿起榻边小几上的茶盏，递给她，“夜还长，娘子喝口茶，缓缓神，别总绷着脸，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
王元妦接过茶盏，手指却攥得极紧。她低头抿了一口，借着茶盏掩饰眼底的情绪。这人看似轻佻，可每句话都像在试探她，她若稍有松懈，怕是要被他牵着鼻子走。她放下茶盏，淡淡道：“茶喝了，话也说了，你若没别的事，便歇着吧。”
“歇着？”江焠挑眉，忽地俯身靠近，声音压得极低，“娘子这是赶我走？可这榻就这么大，我若不歇这儿，又去哪儿？”
王元妦心头一跳，猛地起身，却被他拉住衣袖。她低头一看，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正轻轻捏着她袖口处的鸳鸯绣纹。她皱眉抽回袖子：“你睡榻上，我睡地上，总行了吧？”
“睡地上？”江焠失笑，起身一把将她拉回榻边，“娘子这是要跟我置气？新婚之夜让你睡地上，我这夫君岂不成了笑话？罢了，我睡地上，你睡榻上，如何？”
王元妦一愣，没想到他会如此说。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认真，不似玩笑，心下却愈发疑惑。这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沉默片刻，才道：“不必。我睡榻尾，你睡榻头，各不相干。”
江焠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点头，起身走到榻头躺下，双手枕在脑后，语气懒散：“娘子既有安排，我便依你。只是这榻窄，若我半夜翻身，踢着你，可别怪我。”
王元妦冷哼一声，走到榻尾坐下，背对他躺下。她拉过薄被盖住身子，闭上眼，却毫无睡意。耳边是他均匀的呼吸声，鼻间是他身上那股潮湿清冽的气息，扰得她心绪难平。
夜色渐深，屋外风声渐起，吹得窗棂吱吱作响。王元妦睁开眼，借着昏黄灯火偷偷瞥向榻头。江焠侧身躺着，一只手臂随意搭在被外，黑发散在枕间，衬得那张脸愈发俊美得不似凡人。她心头微动，忽地想起街边妇人那句“怕不是狐仙”的话。
狐仙？她自嘲一笑，摇了摇头。可这念头却像根刺，扎在她心底。她转过身，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可不知过了多久，榻板忽地一震，她猛地睁眼，却见江焠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正低头看着她。
“你做什么？”她猛地坐起，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慌。
江焠却不答，只静静地看着她。那双黑瞳在夜色中像是点了漆，深得让人心悸。他忽地俯身靠近，手指轻轻拂过她耳边的碎发，低声道：“娘子睡得不安稳，可是梦见了什么？”
王元妦心跳蓦地加快，她猛地拍开他的手：“别碰我。”
江焠被她拍开，也不恼，只低笑一声，退回榻头躺下，“娘子这脾气，倒是真像只小刺猬。罢了，我不扰你，睡吧。”
窗缝透入的夜风忽然掀动烛火，榻尾的薄被被掀开一角。王元妦正起身掖被角，忽觉脚踝被温热的掌心覆住。她浑身一颤，便要躲，却被那力道轻轻往回带。
“地上凉。”江焠不知何时翻过身来，半张脸陷在阴影里，指尖摩挲着她脚踝内侧突起的骨节，“娘子连罗袜都未穿。”
王元妦挣了挣没挣开，脸颊发烫：“放手！”
“不放又如何？”他忽然支起身子，乌黑长发垂落。指尖顺着脚踝往上滑了半寸，在细腻肌肤上勾出浅浅红痕，“方才说好各睡各的，是娘子先越了界。”
王元妦慌忙撑肘后退，却被他握住脚腕动弹不得。她看清他眼底跳动的光，像深潭里浮起的火。温热的呼吸忽然逼近，她下意识闭眼，却只觉鼻间擦过一缕潮湿的冷香。
“睫毛在抖。”带笑的气息拂在脸颊上，他拇指抚过她紧攥被角的手，“怕我亲你？”
“你敢！”她猛地睁眼，却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瞳仁里。那汪漆黑里映着两个小小的她，鬓发散乱，唇色潋滟。
江焠忽然松了手，指尖却流连在她微敞的领口：“不闹你了。”他替她拢好松脱的衣襟，指节擦过锁骨时顿了顿，“但娘子可知，你生气的模样很可爱。”尾音化作一声轻笑，人已退回榻头。
王元妦胸腔剧烈起伏，她盯着那人背影片刻，忽然抓起锦枕砸过去：“登徒子！”
江焠反手接住软枕，转身时眼底还凝着未散的笑意。他将那枕轻嗅：“桂花香？倒是比我院里晒的干花更清甜些。”忽又抬眼望她：“明日给娘子采带露的新桂可好？”
“谁稀罕！”王元妦扯过另一只枕头背对他躺下，却听见身后衣料窸窣。温热躯体忽然从塌头贴上来，隔着寝衣都能觉出肌理轮廓。她僵着不敢动，耳后传来低语：“再动真要把你圈住了。”
手忽然被握住，十指相扣按在被面上。王元妦正要发作，却感觉他下颌轻轻抵在自己发顶：“睡吧，不碰你了。”尾音渐弱，竟真传来绵长安稳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