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记挂你,来瞧瞧你好点没有。”柳沛不假思索接口。往年朝会他都是和六哥一起去,那北方的蛮子小金花毡笠、战袍束带,比骑射时只有六哥能赢过他们,一马横过,十垛皆中红心。
“呜——”萍萍醒了,本能想起,却被柳湛按在被中。
柳沛这人主打哪好奇哪哪凑,立刻瞄了一眼被上突起蠕动处,心想,六哥身子都成这样了昨晚还能那样吗?
柳湛看破,低声愠道:“你在想什么?”
“没有没有没有。”柳沛似鱼吐泡泡般不断张合唇否,两手直摆。他本来想来看太子恢复如何,如果需要照料,会留下来搭把手,但现下俨然是不用了:“瞧见你好转我就放心了,那我先走了?啊对了——”
柳湛深吸口气,将被子一角低掀缝让萍萍透气,同时柳沛也瞧不着。
柳沛不敢再瞄,背对床榻续道:“——父皇禁了娘娘的足,兴许查清以后才会重开明仁宫放。
“你好好修养,我先走了!”柳沛再丢下一句话,脚底抹油消失不见。
殿门重关上后,柳湛才松手,萍萍立马掀开被子钻出来,长吁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到床上了,衣衫不整,还好没被外男瞧着。
“刚才那人喊你六哥,他也是皇子吗?”
“是,他是孤的七弟。”
萍萍点头,不甚在意。
这边柳沛一路脚跟不沾地下楼梯,最末两级干脆并作一步跳下。出了东宫,他才嘀咕:“原来这紫絮不是紫絮。”
柳沛放慢步子等自己的随侍,逢新年,两侧光秃秃的树杈上都扎着彩带,挂了灯笼。等随侍赶到身后,他不回头就问:“最近传言有个小宫婢爬了六哥的床,就是她吗?”
“奴哪里知道。只听宫中皆传,那宫婢是太子殿下从江南千里迢迢带回来的。”
“又带回一个?”柳沛脱口而出,下一霎赶紧闭嘴。前方有司苑司的宫人们在伐雪柳枝,一根根干得像柴,柳沛从旁绕过,回头确定那拨宫人已离得遥远,才吩咐随侍:“你去打听打听,她真正叫什么名字?”
肯定不是紫絮。
“殿下不会又要将人丢——”
“怎么可能!”柳沛打断,“上回那女的是不认识,这回都熟人了,再说,本王那会才多大?少不经事,性子急躁,人一说就怒从心生,频出昏招,下手也没个轻重。”
内侍心道您现在也是心急气躁,混世魔王,嘴上却讨好:“殿下少年气盛,血气方刚,难免一二。”
“对了,”柳沛停下脚叮嘱,“那件事务必继续烂在肚子里,把嘴给本王封牢了,听见没有?”
“奴晓得,晓得。”
柳沛眼珠转动,当时年纪小完全没考虑后果,六哥要晓得了非
揍死自己。
柳沛脚下不由加快。
远处,司苑司宫人们仍伫原地,从伐下的秃枝里挑出绿芯的,捆成一束束,拿回屋中水培,昼夜燃蕴火生温气,待四、五日后,雪柳抽芽,再两日,白花绿叶,枯木逢春。
宫人们另外用汤气熏蒸了一些反季牡丹,并雪柳一道在立春这日,送进官家、诸位娘娘和皇子宫中。
柳湛这里得了不少,青釉的梅瓶,白釉的春瓶都有插满。
他已能下地行,萍萍觉得他比自己恢复得快,甚至有点健步如飞,正要询问柳湛去不去上朝,逢人探视,柳湛却即刻躺倒床上,仍旧病恹恹,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萍萍欲言又止,等人走了,柳湛按着她的手说再等等。
等殿内的雪柳落了满地白,移出去换银柳蕙兰,殿内红彤彤一片。
等到元宵,殿里送进来一只百来颗琉璃珠串成的彩灯,坠饰着流苏金箔。
柳湛接过灯竿,亲递到萍萍手上。
“给我的?”萍萍问他,眼睛却始终凝视彩灯,看了这么会依旧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柳湛点头:“今日元宵,从宣德门往外会一顺铺设上彩灯山,夜晚金碧相射,锦绣交辉。彩扎的双龙,百丈棘盆,纸糊的百戏人物悬竿随风动,宛若飞仙。”
他私心喜爱每年的元宵灯会,便情不自禁想要和她分享,讲详细些。
萍萍想象了一下,流光溢彩。
柳湛又道:“大好的节庆,本该带你去瞧一瞧,逛逛汴京城,却委屈你拘在这里,陪我坐监。”
他方才瞟过窗外,宫里早上都在挂飞星灯,天黑以后如清河倒影,也算好看,却不及灯会热闹。
“明年吧。”萍萍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