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最后,是离烠轻轻将她牵起,又丢下一枚硬币:“不好意思,我想你认错人了,我们是外地人。”
老乞丐盯着他,半晌笑了出来,脸上的纹路挤成一团,延伸到乱糟糟的山羊胡里。
他露出满口黄牙:“也许吧,我的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游玩愉快,先生小姐们,愿[母神]保佑你们。”
他重读了‘母神’两个字。
茨凤尼亚是个吃人不吐骨的地方,无数人来到这里,又被钱和权的巨轮车驶过,辗成了地上的泥。
“你……现在有什么感受?”牵着她的手走在集市中时,离烠冷不丁地问她。
“你希望我有什么感受?“她反问他,空闲的另一只手按在了胸膛,隔着一层柔软的布料,她清晰感受到手掌下平稳的心跳,“悔恨?痛苦?感伤?可是这些我都没有,火没有在烧,你是错的。”
人潮中,她停下,平静地看到青年蔚蓝眼里属于她的倒影,像大海,像天空。
回忆有些远了,朔星轻眨了一下眼睛,拉回思绪,她伸出手掌去,掌心朝上:“我想,我大概能有办法。”
随着话语的落下,她的手心升起一小团火,一团银白的火,烧着没有温度的光,照亮了一小块浓稠的黑暗。
她控制着分出一小撮火苗,使它落在堆积的杂物上,瞬间,蔓延开,通道内被彻底照亮。
她看见科尔克吃惊地睁大了眼,然后有些慌忙地从桌子上跳下来,到远离火焰的地方去。
“不用那么害怕的,”朔星莞尔,合上张开的手掌熄灭了焰火,“这火对人体造不成伤害,只是会有一些痛。”
“泥火鱼……”科尔克在自言自语,发出模糊不清的呢喃,他盯着冷白的焰火,下意识后退一步,扭头,目光黏在了朔星身上,怎么也挪不开。
异色的火光在她的睡孔燃烧,美丽得仿佛要将整个心神吸入。
“你会念?”
这是他从未没想过的变数,当异色光芒在掌中燃起时,他感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狭长满黑的地下空间被扭曲了,像融化了的沥青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知道,尽管再怎么麻痹自己,他还是没能走出那个循环播放录像的狭小房间。
他晕头转向地低下了头。
“念?”朔星松开手,看着自己掌心蜿蜒深刻的纹路,在光照映下灰白得不像话,“不,大概不是的,虽然都是超自然的能量体,但我想还是有些差别的,这并不是念,只是一些我家乡那边的小把戏不值一提。”
“你的脸色好差,这怎么了吗?”
科尔克嗫嚅着,吞吐吐:“不,没什么,我没事。”
大概。
“火烧完了,我们走吧。”
朔星看了一眼原先挡路的杂物堆,此刻被烧得干干净净,只余一堆灰烬,的确可以走了,尽管还是有些在意科克隐瞒的内容,但她知道,他是不会说的。
“等等。”她叫住科尔克,走进刚才的房间,过了一刻又出来,手上拿着两根被徒手掰下来的钢管,把其中一根递给了科尔克,“拿着吧,多少可以防身。”
杂物的另一边其实并没什么两样,同样地上落漫了灰尘,同样空旷的过道,完全不像想象中的尸山血海,朔星的火只能照亮一小片空间,更多的黑暗充溢在远处,未知、虚无,表面溢着死水的平静。
可是,那些血又是从哪里来的?
朔星有些不解地想,可惜那堆积如山的杂物已经燃成了无法来辨认的灰,她注定得不到答案了。
“不,也许……不是别人。”
科尔克出了声,朔星看他,才恍然发觉自己又不小心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他扣了扣脸颊肉,脸色比刚才好上一些:“我有一个猜测,但只是猜测,没有任何依据。”
“会不会因为某些原因,基地成了危险之地,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往外跑,而那些没来得及跑出去的人就被活活压在重物之下,直到死去——”
“阻挡危险用的重物成了他们的坟冢,真讽刺啊。”
他的语气有些凝重,刻意拉长了音,在火焰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可怖,隐隐透出了讲鬼故事的氛围,朔星仰头,目光首先被他眉心的伤口吸引,而后向下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