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星走上前去,眯着眼仔细辨认,然后拔开它的金属插销,向上推,害怕窗户坏掉,她没用太大的力。
后面会有什么呢?
她推了一下,窗子发出噪声,但并没有开。
她又推了一下,窗户依旧纹丝不动,她可以确定她把所有插销都拔出来了,不可能是插销的问题。
朔星奇怪地凑上前去,发现窗子的缝隙中粘合着一大长条的深色胶皮,她用指甲把胶皮扣下,掉了满地的碎块。
等到胶皮剥完,她又尝试性地推了下,这一次总算推动了,窗子发出尖厉刺耳的响声,向上平移,几乎震耳欲聋,在一片空洞中回响着。
但也是这个时候,毫无任何征兆地,灯光突然熄灭,然后周遭的一切都陷入黑暗。
她听到科尔克的喊声,透过墙壁传来有些不真切,他在问发生了什么。
朔星没有回答他。
有光,微弱的光。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窗外的景象所吸引去。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窗外是一大片空间,有点像围楼的结构,倒塌的仪器和破破的试管昭告着下方的荒芜,在离她所在楼层相当遥远的下方,一盏高高挂起的白炽灯亮着灰白色的暗光。
这也是阿蕾娜他们开的吗?
朔星无意识抬头扫了一眼对面的窗户,却猛然发现对面也站着一个人影,看不清面貌,但她升起了一种近似于直觉的错觉:
他她也在看她。
不,这并不是错觉。
似乎发现了朔星的目光,人影对她做了一个类似于歪头的动作,然后从窗户一跃而下,消失在混沌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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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剥夺光明的感觉很不好受,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仿佛置身于一片混沌的虚无之中,什么也不存在。
当朔星摸索着走出房间,科尔克也反应了过来,他扶着墙,语气很不好:
“他们那边好像又发生了什么,恐怕我们已经落后他们了,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里面的东西似乎都被堆到了外面,除了几张床的支撑可以拆下来当作防身,其他什么也没有了。”朔星本来想摇头的,但想到科尔克看不到,所以又转为了说话。
她没有说出那个从窗户一跃而下的人影,具体的原因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那你呢?你搬了多少?”
“显而易见,不太妙,我们现在什么也看不见,而连路都没有开通。”科尔克的声音很沉,像是自暴自弃般,他也不管脏不脏了,直接坐在一张桌子上。
要说吗?
朔星迟疑着,抿了抿唇,手下意识抬起,又放下。
科尔克对她的态度似乎很诚恳,好像从头到尾他的目的都只有惩戒阿蕾娜这一点,朔星没有问“既然阿蕾娜马上就快死去了,为什么还要执着复仇”这种蠢问题——哪怕是她,也知道这是不够的,对于仇人,人们往往恨不能生啖其肉,哪怕他们明白即是这样已经失去的也不会回来。
但是朔星总无端感觉到一种违和感,仅仅出自于直觉,他对她隐瞒了什么。
曾经,茨风尼亚街头的老乞丐曾向她夸口,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通过颠倒语序隐瞒事件的一部分来造成句句真话又句句假话的效果,他在最辉煌的时候就是靠这把戏把修克诺家的地主骗得团团转,赚了个盆满钵满,连出行都要七八个仆从开路,日子好不快活。
“那后来呢?”她蹲下身平视乞丐,把一枚银光锃亮的塔安巴轻轻按在他的面前,脸上只有无波的静。
老乞丐眯着深浊的眼睛她,似乎在辨认着什么,而后从喉间挤出古怪的笑:“后来……你不记得了吗?当初在喀洛伊大法庭,是你炸断了我的左腿,害我沦落到如今境地的,你难道真的忘了吗?”
“可是我还记得。”他拍了拍空洞的裤腿,眼睛死死盯着她,似乎要从她身上撕扯下一块血肉,“这里,现在已经没有那么疼了,可刚炸断这条腿时,每天夜里我都疼得几乎昏厥,因为我从此以后变成了一个废人。”
“光鲜的切利法官一夕之间沦为残废,这可真是个爆炸新闻,那段时间烦人的闪光灯几乎淹没了我,将我的尊严践踏在地,贬得一文不值,我什么也不剩下,只有我的骨和血,在黄沙中和成了泥。”
“你凭什么忘记,然后获得新生?”他几乎声嘶力竭地质问着,带着浓痰卡在喉咙的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