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在他的眼里跳跃,纯净的白被染上蓝。
朔里喜欢蓝眼睛的人,所以从一开始她对他就抱有一种格外的宽容,只可惜自从科尔克死后,他的眼睛就呈现出了一种混浊,像染上雾霾,这使她起了一点点小小的失落,不过很快被她抛却在脑后。
可是现在,似乎一下子又干净了起来,明澈,浑厚,像包容一切的蔚蓝的海。
她伸出一根食指,透过指尖摇曳的焰彩看他,他的面容被扭曲了,只有那一点蓝依旧醒目,小小一点,像天空被打碎的一角。
朔星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极浅极淡,像覆在面上一层薄薄的纱,这决不是牵动嘴角的僵硬,也不是上扬咧开的疯乱迷狂,而是发自内心的浅淡笑容。
“怎么了吗?、科尔克惊疑看她,神情复杂。
破碎的海忽地退去了,像升起又下落的潮水,徒留一片灰暗浑浊的沙地。
朔星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笑淡了下去,雾一样消散在火光间,她低垂下了眼,手指抚上耳垂。
“不,只是你不觉得刚才的氛围像极了围在火边讲恐怖故事的场景吗?的确很讽刺。”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
科尔克深深看着朔星,她耳手上的翠绿色耳饰折射着细碎璨光,被它的主人轻轻触着碰着,仿佛那一点绿的色彩是她全部的支柱,眼底的粉紫色鸡尾酒特调撞成了迷离的旋涡浪潮,是空洞的,什么也没有的,几乎把他的灵魂全部吸入。
曾经他以为至少她多少会感到一些为逝者的悲怆。
这并不是圣母无处安放的无用怜悯心,只是纯粹的作为一个普通人应有的反应。
他知道这并不能强求,就像慈善机构不能强求每个人对处于苦难的人们慷慨解囊,只是对于道德压力,人们或多或少会投下几枚硬币,但是她不会,这个自称巡海游侠的古怪女孩不会,就像她不在乎俗世压力,不在乎一切——他知道这个形容并不恰当,甚至于牵强附会,但他只想到这么多了。
他的脑子很乱。
他感觉他看不懂她,明明对一切都满不在乎,对一切都懵懂得像刚接触世界的孩子,但却有着自己的一套准则并把它奉为圣旨,坚定不移地履行它。
她令人看不透,却又纯粹得可怕。
他没再说话,看向前方的沥青色虚无,等到一架升降梯在黑暗中显露钢铁狰狞身形的全部,涂了亮橙色油漆的外壳有些脱落剥离,色彩斑驳。
黑暗,死一般地寂静。
没有过多无用的闲聊,他们走进这个已经隐隐有了后世电梯雏形的工业造物,看着它缓缓合上它的大口,只剩下带着古怪灰尘气息的狭小空间。
向下落的轻微重感浮现。
值得庆幸,时隔五年,它依然能够正常使用。
朔星打量起周围,电梯门上贴了一行标语:
[限重:十三人,1300kg]
没有按钮,大概是因为它只通向一个楼层,朔星不自觉升起一种她在沉入深渊的错觉。
很古怪的错觉。
她讨厌电梯,讨厌一切近代的工业造物。
砰!
但就在她以为一切都会如此平静时,头顶突然响起了重物砸在电梯顶的巨响,紧接着两声三声,仿佛下饺子一般,伴随着电梯超重的警报声,尖锐的嘶鸣在狭小空间回响,几乎震破耳膜,像是来自地狱的厉叫。
直到——清脆的崩裂声自头顶响起,一切向下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