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芬戈·比约斯为你阖眼。]
[好了,小阿蕾娜,回去吧。]
————
“喂——这里——”德雷站在船头,对码头上的三人喊着。
晚上起了雾,船上配备的照灯透过薄雾,射出一道白光,他看到三人听到他的喊声,朝这边走来,他裹紧了毛皮大衣,冲冻僵的手呵出一口热气。
等到三个人跳上船,发动机发出嗡嗡的声音,船缓缓开动。
真冷啊。
德雷打了个哈欠,已经很晚了,连着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船,饶是常日出海的德雷,此时也已经有些累了。
为了艾达,再撑一撑吧。他这么告诉自己。
客人是两男一女,德雷最喜欢其中的金发小哥。
不同于他一上船发呆看书的同伴,夏尔明显更活泼些,似乎有使不完的活力,好奇心尤其旺盛,总缠着他问东问西,不过夏尔嘴甜,什么都能接上几句话,倒也并不讨厌。
“话说回来,夏尔,你们也是冲着泥火鱼来的吧?”
德雷喝了口酒提神,照灯打到水里,照出如墨汁一样浓厚的颜色,他的脸和鼻头已经通红,也许是风吹的,也许是火水上脸了。
“是呀,大叔你怎么看出来的?”
夏尔的声音轻快,似乎没什么变化,但是德雷就是做载人活计的,来来往往也载过不少人,见过不少世面,他知道,夏尔已经起了杀心。
这伙人不是善茬。他判断道,但是这趟话的价钱实在出得很高,抵得上他一年的工钱了。
“这都不用看,上岛的外来人哪个不是冲着泥火鱼来的?我们爱神岛也就这点和火水比较出名了,总不能真有人冲这穷乡僻壤的来吧?”
“不过,像你们这种冬天来的倒是比较少。”德雷掌着方向补充。
他感觉到有些凝滞的空气开始流动,刀子似的冷风刮过他的面颊,似要将他的脸颊肉一片一片剜下来。
鲜血淋漓。
“哈,这又是为什么?”夏尔眨了眨绿眼睛笑着问。
“冬天海面结了冰,还是极夜,到岛上的船也停了个七七八八,这段时间没人愿意接活,也算你们运气好碰上了我……”德雷的手尽管戴了手套,但还是冻得冷僵,许是生了冻疮,一动就疼得厉害。
“比较少,但不是没有,是吗?”船尾的黑发小哥突然出声,他手里还扎着书,德雷撇了一眼,是《论宗教与人的关系》,是一本大部头,不知道他是怎么在仅有一盏煤油灯的条件下看下去的。
这样眼睛肯定会不舒服的吧。德雷心说。
“我刚才听你说,是比较少,但不是没有吧,可以说一说吗?”
见他没有反应,黑发小哥又重复了一次,他的额头上缠着绷带,不知是受伤了还是怎么着。
“哦,是的,也有人在冬天来。”德雷回神,在说完,他立即后了悔,因为男人用的是陈述句,这很傻,“印象最深的是几年前来的一个黑头发的男人,好像是个教授,坐的也是我的船,不讨他只呆了不到一个星期就走了。”
黑发男人耐心地听着,德雷之所以作出这个判断,是因为他微笑着,黑得吓人的眼睛认真地盯着德雷。
没由来的有点瘆人。
德雷又转过身去,看向了乌沉沉的海面,和船头漾开的雪白色浪沫:“那男人找了岛上一个开酒馆的当了向导,自那之后那个开酒馆的就发了财,连以前的女朋友都不要了。”
他说的是科尔克,那个开酒馆的年轻小伙。
该说金钱腐蚀人心,过去科尔克和廖莎的感情明明很好,可一发了财,他就和廖莎分手,也没找下一任,只是一个人整天趴在酒馆的柜台上浑浑噩噩熬日子。
德雷还记得很清楚,廖莎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爱神岛,那个温柔爱笑的姑娘哭肿了双眼,可直到最后科尔克也没有再出现见廖莎一面,他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有些可惜,据说之后廖莎很快嫁为人妇,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
“那他找到泥火鱼了吗?”黑发男人问。
德雷盯着水面上浮着的浪沫没有回头:“大概吧,岛上只有我会去接往返城镇和岛的话计,所以他最后坐的也是我的船,他走之前是挺高兴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之后就没了消息。”
这样就够了,一个船夫知道得太详细反而会惹人生疑,他只需要让他们知道一件事:只有他能带他们出岛,他还有用处。
浪沫翻涌着,白得让他想到艾达苍白的脸。
他撒了谎,那个男人走的时候坐的并不是他的船,他对那个男人的了解也仅仅是发了财的科尔克,可科尔克对那男人的消息却奇怪地守口如瓶,一切都只不过是他在胡编乱造,但他只能这样。
常年和很多人打交道的人总有一些直觉,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伙人不简单——无论是看似随意,实则紧绷着遇到情况可以随时反应过来出手的坐姿,还是他们身上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他想到了为他介绍活计的扎勒,一个生得贼眉鼠眼的年轻人,不久前他正同他通过话,但想来现在他已经遭了不测——他有个坏习惯,喜欢顺手摸走客户的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