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上帝保佑他升入天堂。
两个小时的路格外漫长,德雷开着船,不时灌一口酒,在不醉的前提下稍微麻痹自己的神经,以至于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紧张,直到船体碰到了岸边颤了一颤,他才松了一小气。
第一个跳下船的是黑发男人,金色齐肩短发的鹰钩鼻女人紧随其后,德雷把绳子绕在岸边竖着的木桩上,转身注意到夏尔仍站在船头,笑嘻嘻看着他。
“夏尔?你不走吗?”德雷努力让自己面色如常,“你的同伴已经走了。”
金发的娃娃脸青年动了动:“哦,没事的,我会跟上他们的,他们也知道我会跟上,但在这之前,我有个好奇了很久的问题,希望大叔能为我解惑。”
“最后一个问题——”
德雷听到自己心跳如雷。
青年轻巧跳下船,双脚踩在地上不发出一点声音。
“德雷大叔,泥火鱼那么神秘,岛上的居民难道就没有想法,哪怕一点,去找到它卖个大价钱吗?”
似乎没……事?
德雷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他憨笑着挠了挠头:“喂,其实很简单,泥火鱼是你们外面的名字,在我们这儿,它有另外一个名字——拉弗松,岛是有灵的,爱神岛的人靠海吃饭,谁也不敢真正触怒这座岛,我们最多也就拉拉船,赚几个小钱。”
“原来是这样啊。”夏尔脸上挂着笑,“其实我还是有不少问题的,不过要是再不走,就追不上团长他们了,那么,我也只能加快速度——”
“送大叔你去死啦。”
娃娃脸青年笑着把什么东西插在了德雷的后颈,在昏暗的船头灯下,德雷眼中,金发青年俨然化作笑面的恶鬼,撕下亲切的假面,露出内里血淋淋的残恐本性。
“其实我个人还是很喜欢大叔的,但毕竟大叔太敏锐了些,太令我伤心了,大叔一副亲切的样子,嘴里却没几句真话——啊,好像我也是。”夏尔,不,侠客顿了一下,轻快地说,“那就算扯平了,可别怪我呦,毕竟我也是个打工人,不听团长命令可是会被扣工资的呢~”
不对啊,明明只有我能带你们离开啊,为什么……他有些不明白。
不,他犯了个致命的错误,这三个人和他以前见过的人完全不一样,他们什么也不在乎,更残忍,也更无法无天,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接下这个单子。
德雷浑身僵硬,只能看着青年自言自语低头摆弄手上的手机,他想跑,却怎么也动不了,只抽搐着面部的肌肉,从喉咙里挤出嗬嗬的响声。
突然,他跑了起来,双脚不受控制。
跑,跳上船,翻找,他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从船上的杂物堆中翻出九月捕鱼时顺手丢在一旁的小刀。
他跪坐在船头,生了冻疮的双手握住那把小刀,颤着,用冰冷的刀刃划开了自己的喉咙,温热的血喷涌而出,像极了艾达因病咳出的鲜血,猩红,刺目,最后,他倒在船头,双眼不甘地瞪大,然后开始涣散,浑浊。
侠客没有回头,他合上手机,身影被漆黑吞没。
“再见啦,德雷。”他说。
————
[愿母神三度为你阖眼,再见,小阿蕾娜。]
不,不要走。
[我该走了,以后要好好生活哦。]
不,不可以,不可以走!不要再抛下我了——
“姐姐!”阿蕾娜尖叫着,她睁开眼,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眼神涣散。
因为做了噩梦的缘故,她身上单薄的睡裙被冷汗浸湿,被汗水打湿的碎发黏在面颊上,她胸膛起伏着,涣散的目光移向安然沉睡的女人,在微弱的光线下,妇人的脸呈着不正常的青灰。
女孩的呼吸平复下来,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赤着脚下了床,长长的金发长到脚踝,披散着,发尾处有些打结。随着炉子的升起,狭小的屋子被照亮,暖色的光闪烁着,映在女童沉沉的眼睛里,像玻璃球一样的眼睛,那是一双不属于孩童的眼睛。
是火。
阿蕾娜目光迷醉,双手张开在炉火的边缘烘烤着。
她很喜欢火,温暖,明亮,暖橙色的火光下,苍白没有血色的皮肤仿佛也红润起来,带着生气很暖和,像母亲,像姐姐,是不同于坚冰一样父亲的温暖,是温度,是生命,是一切。
“姐姐…姐姐……”她呢喃着,双手向火源不自觉凑近贪婪地想要索取更多更多的温度,双眼迷蒙。
[姐姐,姐姐!等一等我,等一等我!]
[阿蕾娜·卡斯利纳,别跟着我,你自己一个人在家里陪你愚蠢的洋娃娃玩家家游戏吧。]
[……这样吧,你只要在外面呆一晚上证明你的胆量,我就和你玩……明天早上我会来这里找你的。]
近些…再近些……太冷了……不够…
还想要更多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