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嬷嬷拿捏两个宫人冒险来害她,她信。可她凭一己之力,调动宫内禁卫,她还信了,岂不是太傻?
不过,众人都希望她是个傻的,她又何必自作聪明,拂了宫内贵人们的一番好意?
贵人?贵人!
在奴才眼中,她即是贵人。可在宫廷人眼中,她才是奴才。
“嬷嬷快起来吧!实情既已言明,语笙就更无怪罪您的道理了!”上前硬将崔嬷嬷扶起,或者是话已说完,她亦到了可起来的时候。
崔嬷嬷满面赫然起身,却是说什么都不愿落座,两手端揣,恭顺的立于她身前。
程语笙上前握住她的手,再三缓和:“嬷嬷此番也是为我出头,何来争气互斗一说,那高嬷……”
话已出口才觉出不妥,她改口:“那高涟恶有恶报,人既已没了,此事还计较什么,快快翻过去吧!”
崔嬷嬷凝眸细细端详她,她亦不躲不闪的回看于她。
此事,最重要的并不是她知不知内情,而是她即便猜到内情,会不会执着较真。
昨日在湖中,她的确有几瞬,觉得情况危极,但现在,人无事,空抱着些执念又有何意?
崔嬷嬷重重回攥了下她的手,曲膝行礼:“往后,老奴定一心一意,好好教授娘子。日后在宫中,娘子若有所求,奴也亦无不应。”
含笑点头,程语笙道身子还未恢复,又体谅她昨夜折腾应也是没休息,两相一合计,愉快的决定今日休整,明日再进行学习。
客气的将人送走,她回到屋内倚靠于窗前矮榻,望着日头渐起的院落,面上再没了方才的笑模样。
她不高兴。
不是因宫内人的潦草打发而不高兴。
她不高兴是因为,她曾觉无比麻烦鄙夷的宫廷权斗,因为即将要嫁给谢燃,她必须得卷入其中。
从前,她一门心思想解决婚姻之事。总想着,将此事先解决,缓和了家中困局,自己再做下一步打算。
可如今,重重设计主动撞到了眼前,她仅是被动挨打,求自保,今日可获救无恙,明日呢?后日呢?如若牵连了家族,又当如何?
萧朝前进的车轮滚滚,程家,不过是车轮下灰尘粉末般的存在。
一时间有些迷惘。
程语笙想起自己刚穿越来时的乐观。她自己原来的记忆丢了大半,想不起来,她也没过多去想。承接了身体原主的记忆,记忆挡不住的要涌入脑内,既挡不住,她就安心接受。
在程府这两年,她从一个局外人,慢慢融入,开始变得依赖母亲,体谅父亲,平日里与兄长斗嘴,与弟妹玩闹,日子过得太过于舒坦了。
舒坦到,她从未关注过,她穿越而至的时代,实则是个贵贱分明,命如草芥的时代。
昨日,她未死,高嬷嬷死了,真正犯了错该死之人,因为身份显赫,皇帝动不得,只能压下让崔嬷嬷出来担罪。
如果,今天她大怒一场,非要崔嬷嬷以命告罪呢?
皇帝可会保这个曾经侍奉自己长大的忠仆?
程家呢?会不会是下一个崔嬷嬷?
以前她逃避,不想去想的事情,今日既然开了头,索性都一股脑想明白了。
程语笙将自己独关屋内,望着半阙窗外的夏景出神,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
到了午饭时间,母亲亲领着奴仆,端菜而至,自少不了还有一碗浓得发黑的汤药。
好似自两年前语笙大病初愈后,就再不畏惧汤药之苦了。
安氏望着女儿乖乖喝药,一碗她闻之都觉腥气的药,她饮下时,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也不像儿时那般,追着自己要蜜饯了。
“吟岁……”良久未唤过女儿的小名了,安氏眼眶发酸,为女儿的懂事心疼。
当初她和老爷起这个小名,就是希望她能健健康康,吟歌过岁。时间真是快啊!一转眼,尚在襁褓中的小人儿,就要嫁人了。
“昨日之事,你若觉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