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测了下距离,咬牙果断朝画舫游去,她拖着痉挛的右腿前行,隐隐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声音似是谢燃,可她依旧没停,直到两手扒住画舫的侧沿,才喘着粗气,回身望去。
“哎呦,这是湖里惑人的水妖吗?”画舫上,一靠湖近的女婢被吓了一跳,惊呼道。
程语笙冷得气息发颤,强撑着介绍:“我乃户部程家大娘子,刚才放灯不慎落水,还请……”
话还没说完,双腕便被人用力一扯。船边的婢女瞧着娇弱轻盈,实则身手非凡,单手就将她从湖中捞起,安置案旁。
“来,让本宫瞧瞧……”
妖冶女子似是微醺,凤眼迷离,朱唇含笑,用团扇轻挑程语笙的下巴,她靠贴过来,目光狡黠着问:“刚才他唤你,你何故不停?”
画舫本高出湖面许多,方才两人一游一追,她在舫上瞧得清清楚楚。
会凫水的女娘不多,能一下游过半个湖面的又更少。
“既你是程家大娘子,应是与他一对,他来救你,你何故不停?”
瞧着湖中奋力游近的郎君嗤笑,妖冶女子扬起披风将浑身湿透的程语笙裹住,一双潋眸,慢眨着看她。
“即能自救,为何要等旁人?”
如是想就如是说,程语笙听闻身后有水声哗然,一回头,谢燃沉着脸跃上了船。
呵呵的笑出声,妖冶女子探到她侧旁悄声道:“我喜欢你,没事来琼华阁找我玩……”
“县主。”眉头微蹙,谢燃上前来行礼,抬头望向程语笙时,目含火气。
“你瞧你!一来就乌眼鸡似的,哪个女娘能欢喜?”女子摇摆着团扇,懒洋洋的朝美婢派命:“靠岸吧,平白被搅了兴致,这湖也游不成了……”
桨声霍霍,画舫很快靠岸。
程语笙悄悄在披风下舒缓右腿,可直到靠岸,右腿依然僵着,难以使力。
妖冶女子被美婢架着起身,笑对她说:“本宫乃怀玉县主,你出宫一打听,无人不知……”
话罢,她被簇拥着先一步离船,岸上众人见她,哗哗啦啦跪了一片,少数不用跪的,除了皇后外,皆行了平礼。
摇晃着给皇后行了个礼就匆匆上辇离去,辇铃悠长,片刻后,一行人已没入夜雾中。
谢燃立于船边,回身,程语笙正撑着桌案,强站起来。
两步过去将她拦腰抱起,他冷着眉眼,目光一错不错,一眼不往她面上落。
无声惊呼,她搂上他的脖颈,他的脸颊离她很近,就溺在她的呼吸范围里。
忽然觉得有些狼狈难堪,她埋头,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其实不必麻烦你来……”
谢燃急行的脚步一顿,转身将她凌空于浮桥边的湖面上,冷声道:“那我松手?”
不自觉抓紧他湿透的衣襟,她瞪大眼睛瞧他,像在瞧外星人。
冷哼一声,他不再理她,重回故路,一段后举步从浮桥迈下。
弯身将她放于岸边停靠的软辇内,他抽手欲走,衣领却再次被人抓住。
程语笙虽对他方才的反应有些生气,可怀着自己不管是生理年龄还是心理年龄都比他大的安慰,放下情绪,出声提醒:“刚才是有人故意推我落水,怕是为了破坏你我二人的婚事,你……”
猛地直起身,将自己的领口挣开,谢燃满面寒色:“管好你自己吧……”
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回身向皇后行礼,然后负气离去。程语笙纳闷,不知自己是哪里又惹了他,她百般不解。“你……”
辇帘外,皇后倾身,探进一只手来,安抚着轻拍她的肩膀:“事情交给三郎你放心……”
谢燃一身湿衣,越走越急,越急越快。抑制不住的冷哼出声,他哼完一声又一声,只离开了湖边老远才猛地停住,甩开黏在腿上的袍角,被水浸透的锦缎在寂静夜色中掸开,发出好大声脆响。
原本今日,随圣上一同放完灯,他从城楼下来,就准备归营同将士们一同共庆佳节。还有几阶落地时,突闻齐乘风从远处穿人呼喊,叫他的名字。
离得近了才听清,他说,谢长歌,你未来新妇坠湖了!
顿时不顾一切,枉顾宫规,翻沿走壁往湖边赶。他用最快速度来到就近的湖岸边,想也未想就跃入湖中,绕过侍卫在水下摸索,无数次憋气下沉,再上游换气。确定她不在湖边,他想起她的身手,猜测她会不会已游至湖中,尝试着往湖心寻去,搜索了半天,终于,发现她隐在夜色中在远处艰难游行。
但当时她身后仍有搜救的侍卫,他不敢呼喊,怕引人发现,只能尽量放轻手脚,藏于水下奋力划动,向她靠近。
好不易追她到了荷叶附近,亦躲开了搜救人群,他使出全力高声唤她,她却头也没回,直直朝画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