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王采薇退婚后,她与嫡姐的关系便微妙起来。
年幼时候受人教唆,又兼王昉之不太会处理这等关系,她们几乎争锋相对。可赐婚刘缌之事传扬开,连王采薇自己都清楚,自己是被父亲放弃的棋子,当初赌气要嫁人,实则心理后悔异常。
她不能闹,亦是不敢,除了父亲,其实她并没有可以依仗的。最后还是她以前最讨厌的嫡姐站出来,为她摆脱了宿命。
刘缌好吗?应当是不好的。她会察言观色,听见父亲与嫡姐的争辩,便知道他不是良人。
她的这位阿姐,大概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吧。
王采薇端着一碗莼菜鲈鱼羹走到嫡姐所在的阁外,听闻内里巧笑嫣嫣,知是魏冉来了。采葛见她来,严防死守地堵在门口,不肯退让分毫。
“这是我给阿姐熬的羹汤,你拿去给她吧,一定要告诉她,是我亲手熬的,不许她分给其他人。”王采薇也不想自讨没趣,只得掩住心下对魏冉的嫉妒。这个只知打打杀杀的北军匹夫,如今倒是能时时见她阿姐了。
采葛一字不漏把这话传给了王昉之,又殷殷嘱托她切不可喝,最好请医官来验一验是否有毒。
王昉之失笑,舀了一勺品尝:“日后她找我,直接请她进来便是。”
亲蚕礼日□□近,青州牧马钦终于如期抵达驿馆,他身后不但有青州豪族支持,亦象征千万牛羊与战马之富庶,欲与他结交之人络绎不绝。
自入宫拜见天子之后,马钦便足不出户,东都诸世家权贵的礼物一拨拨往里送,细作一批批找借口求索,没有一个能入内的。整个驿馆被马钦亲卫包裹得像铁桶一般,可见其心下忧虑。
驿馆位处东都通衢之侧,闹中取静,颇为醒目。马厩之中,铺设干草,青州良驹昂首嘶鸣。
两名甲士卫戍门前,屏息凝神,为首的伸手拦住魏冉与王昉之道:“退后!”
魏冉并不恼,只是将手持的羽书递给甲士由他转交:“使君见此信物,便愿见我。”
甲士入内跪呈马钦,不到半刻后,便对两人恭敬道:“贵人请进吧。”
马钦大马金刀跨坐在窗前,戴了顶饰以金蝉的进贤冠。他衣着简朴,不尚奢华,唯以整洁庄重为要,有古君子之风,威而不猛,严而不苛。
他凝视着二人,两人衣着相似,都佩以青绶。魏冉已自报名头,稍矮些的那个面貌有些清秀得过了头,应也是世家脂粉少年,因而生出几分轻视。
“我等来救使君性命。”魏冉率先开口。羽书上有北军兵符拓纹证明身份,又凭前世记忆写下如今青州困境。
闻言,马钦神色淡然,目光游离,似有不屑嗤弄:“我在青州起家,此次初至东都,若有仇敌欲取我性命,不在路上动手,反而要舍近求远,岂不可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何况使君怀有草场万顷,引得青州诸将虎视眈眈,所以不得不冒险入东都寻求盟友。”
“竖子久居内院,安知天下大势?”她这话语如利锥诛心,刺得马钦额角青筋隐现。“我拥青州之利,何人敢取我性命?”
“使君镇守青州,威震海内,令天下心神往之。”王昉之见他情状,神色不变,不疾不徐敛衽一礼,广袖垂落如云,声如清泉击石,“今皇纲解纽,豪强割据,马市废弛许久,而天下战马之利又多在河套、陇右。使君既来东都,当是入彀而不自知。我家有三公之位、椒房之尊,耕耘东都数辈,深知上位者秉性,今日与魏郎冒昧前来,怎不可称是救使君性命?”
马钦自然听出了女郎音色,又见他们举止亲密,会意是司空府的女公子,先为自己的不敬致歉后才厉声道:“女公子见谅。依你所言,莫非要我青州与世家共分马政?恐欲借我之名,夺取河套、陇右之利!”
“使君谬矣。我家所求,非夺使君之利,乃求共济。使君若坐视马政崩颓,他日群雄并起,青州纵有精兵,亦将困于无战马之窘境,终为豺狼所噬。”
马钦闻言,猛然起身,五指紧攥案角,良久才从齿间迸出一句:“女公子倒是从容。青州亦有百年基业的世家,惯以言辞惑人,想来琅琊王氏更胜此道。我与天子盟约,岂非更胜与你等?”
魏冉:“使君若心无疑虑,为何数日闭门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