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有马场而无盐铁,愿与使君共逐此利。”王昉之最后才抛出重利。
她并不期望以口舌胜过马钦,这个寒门出身却稳坐州牧位置的中年人,绝非东都中长于玄谈的世家。唯有共同利益,才可驱之。
魏冉早已备好大卉舆图,而其中被描朱重重圈起的地方是吴州。吴王死后,其三子均降爵为侯,再无当年一家独大光景。当年武帝设推恩令之阳谋,如今又被刘晏辞用来付诸实现了。
旁边以飞白体写了个小小的孙字,代表会稽孙氏。善驭马者驭天下,得盐铁者守基业,如果马钦应此盟约,他便有把握吞下由孙氏私占的盐田。
“乱世烽火,朝纲难振。只此一言,使君欲守青州,还是……欲争天下。”魏冉将舆图卷好拍在案上。
马钦额角冷汗涔涔,他凝视着面前一双少年人,心中竟有自己已颓然老矣的感慨:“魏侯此行,是为秦相张仪吗?”
魏冉并未回答,只向他一揖:“明日亲蚕礼,请使君内着玄甲。”
待两人走出去后,马钦才颓坐喟叹,他半生自负,今日方知,竟不及一年轻君侯与一女公子。
清越步声随风散入东都暮鼓中。
“来人,取我甲来。”枯坐到第二日,马钦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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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苑西,桑林翠叶如涛,青帛帷帐沿雒水次第铺展。
日华初照时,皇后已驾临,六驺执绛引路,着缀明珠千粒的翟衣。命妇着青纱鞠衣,列如雁行。其余外臣则站在稍远处观礼。
礼官三击夔鼓后,长乐宫宫官递上金剪侍奉皇后采东向最高处的桑弧,王昉之高举玉盘过眉盛桑叶。她所佩蚕神玉簪,映日生晕,在皇后翟衣上投下一个圆融影子。
未嫁之女掌祭器本不和体统,但王昉之不同,公卿诸侯之家的年长妇人也并未多说,各领五色之筐协嫔御们采桑。
以桑奉礼,以丝成礼,劝农桑的诏令已由尚书台拟定下发。
此礼成后,再由皇后领命妇入蚕室喂蚕,待蚕吐丝后,缫丝则用于制作祭服。此处桑林数百株,皆是今年才从各州郡移植过来的,加上损耗部分,已是惊人的劳民伤财之举。
以农桑为本,反施此逆行,实是令人发笑。
马钦则与魏冉并立高阶,隐约可见桑林中青影绰约:“女公子身在闺阁,竟能列席亲蚕礼,应非池中之物。”
“使君谬赞。她从来如此,习文能博古通今,读《兵》可布列奇阵,口舌刀笔之间尽绘山河,东都世家男儿也未能与她一教高下。”
“魏侯倒甘愿为她入幕之宾、裙下之臣。”
魏冉不以为意:“执剑随她、得许春朝已是我幸。”
东都中除天子,其余宗室唯有清河王与陶邑王二人。待黄门令禀亲蚕礼成,刘晏辞率先举觞祝祷:“今岁蚕事既成,当与诸卿共庆丰年。”
宫娥捧金盘献炙,群臣稽首山呼万寿。王昉之坐于命妇席末,手执玉卮,与魏冉遥遥对视一眼后点了点头。
她跟随皇后进入蚕宫后,确实发现了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