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娇气得咬牙切齿,心里给建安侯又记上一笔。这帐她记下了,她非得找补回来不可!陆国公一出手就拘了她五天,然而建安侯一直避而不见。陆国公实在没办法,看女儿在家忍得眼睛都绿了,只得放她出门。五天后吴清和再见到陆云娇时,发现她蔫得一脸菜色,没什么精神,眼神却凶狠如饿狼,活像被人欠债不还。陆云娇扬手给他一样东西,吴清和接手一看,乐不可支,“这么好的东西,哪来的?”这是一方上好的歙砚,吴清和看过家里库房,太后娘娘赏赐下来的都没这么好的品相。陆云娇翻个白眼,“建安侯给的赔礼。不拿白不拿。”她给孙盛准备了一幅前朝名画,给林绍一把大食犀角匕首,都出自建安侯的赔礼。林绍接过匕首,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等三人都乐得差不多了,吴清和笑了笑,“郡主有何差遣?”陆云娇眯眼:“你怎么知道我要差遣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真懂事。”陆云娇满脸慈爱,“走,跟我去打人。”“打谁?”吴清和看她长短刀带齐了,还以为她想打猎。陆云娇白牙森森,“建安侯!”建安侯既然躲着不见人,她就打上门去!给我抓住她!建安侯府离越国王宫很近,附近都是勋贵人家,十分安静。每日天光大亮时,李熙让才悠悠醒来。受伤以后,他就不爱早起了。房里陈设过于简洁,像只勾了线条的工笔,没有半点色彩。衣桁上挂着几件素色衣袍,几件秘色瓷点缀在白墙边,净瓶中一枝杏花沾着晨露,显得清幽雅致。隔壁房里的小炉上煨着药,院子里飘满药香。文竹听见房里窸窣声响,恭恭敬敬地送药过来。他坐在床上喝完药,文竹要帮他穿衣,却听他道:“不用了,我再歇会儿。”他昨晚看文书到很晚,今早有些困。文竹掩门出去,李熙让咳嗽几声,重新躺了回去。他拨下床帘,胳膊掩着双眼,恹恹欲睡,文竹却再次敲响了门:“郎君,那边来人了。”李熙让抬眼,静默片刻。“进来。”一人站在屏风外施礼,“郎君,那边来信了,问您进展如何。”他没说话。屏风后的人躬身等待,听见一阵窸窣,抬头看见他随便束着头发,闲云野鹤一般,披了件外衣就走了出来。李熙让走到桌边,翻出一张纸仔细看了看,“暂时没有好机会,先等等。”这人躬身退下。李熙让在桌边沉思良久,直至文竹敲门,递给他一个手炉,见他穿得单薄,又心疼地取了件大氅给他披上。“郎君再忙也得注意身体。临安再暖和,初春也湿冷得厉害,不比那边……”文竹话很多,“昨日礼部张尚书递了帖子,想请郎君上门一叙。”李熙让眼也不抬,“不去。”越王想换了礼部尚书,张尚书最近急得很,到处找人帮忙游说,都找到他头上来了。区区一个藩国尚书。他还没那么闲。文竹眨眨眼,“但是张尚书愿意拿出他家祖传秘药……”他也佩服张尚书。为了这个职位,想投郎君所需,连祖传秘药都舍得拿出来。听说还是传了上百年的秘药,从前朝宫廷里传出来的。李熙让仿佛没听见,咳了两声,“磨墨。”文竹赶紧挽袖子,刚刚拿起砚滴,另一个小仆墨竹匆匆过来,“郎君,外面有人想见您……”这三年来,临安有很多人暗中盯着建安侯府,其中大多数是想求他办事。李熙让以为是哪家权贵求上门来,挑了支羊毫,淡淡地道:“怎么赶人还要我教你?”墨竹吞吞吐吐地道:“郎君,不好赶啊,是昭阳郡主……”李熙让感到意外,“是她?”墨竹连连点头,不知他怎么惹了昭阳郡主,苦着脸问:“若是别人,小的就做主赶了。但郡主轻易碰不得,郎君您看……”他当时不在八风寺,只听说郎君和昭阳郡主起了冲突,郎君还派人赔了礼。没想到郡主今日打上门了。他们侯府是好欺负的吗?李熙让搁下笔,揉着太阳穴往外走,听见前院闹哄哄的,走过月门一看,陆云娇笑吟吟地拄刀而立,周围躺了一圈家仆,身后跟着三个狗腿子。看到李熙让出现,陆云娇笑得更深了,“建安侯,我来得不是时候,扰你清梦了?”瞧他这副魏晋名士的打扮,该不会刚刚起床吧?果然是个病秧子。她看自己潇洒爽利,再看对方轻袍缓带,总有一种欺负良家男子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