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斯文体弱,被姜照拉着跑过山路,忍不住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姜照比她好很多,伸手抚过她的后背,等她终于稍微平复下来,才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一时意起,只想着带你来见我娘亲。”谢锦摇摇头,仍旧带着一些气喘,勉强开口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又为她抚了抚后背,姜照就收回手来,提起衣摆跪在了地上。谢锦见此,便也跟着跪下,恭恭敬敬地和她一起给土丘里的人嗑了三个头。“阿娘与父皇,向来没什么夫妻情谊。”姜照扶着谢锦站起来,垂眸望向陆烟容的坟茔,平静地开口道:“她因貌美,被父皇一道圣旨囚于深宫,从此再也没能逃出去。她从始至终都不喜欢父皇,更讨厌他的自以为是,肆意妄为,一直到死都没有对父皇动过心。”“但是父皇很贪婪,他要的不仅是一个顺从听话、为他生儿育女的无情美人,他还想要阿娘为他心动,为他吃醋,为他仇视别人,那段时间他经常故意散放宠幸别人的消息到揽月宫,但阿娘从来不为所动,终于还是他忍不住,跑过去和阿娘对峙了。”讲起从前,姜照不由觉得可笑,既是为她狂妄自大的父皇,也是为她母亲被迫入宫之后,饱受压抑折磨的后半生。“阿娘被先帝屡屡纠缠,终于忍受不住,痛斥他的无耻自私,鄙夷他的所作所为,先帝的威严受到挑衅,阿娘再也不是他的爱而不得,而是变成了恩宠尽失的冷宫弃妃,作为阿娘的女儿,我也再也不是他宠爱的公主,变成了受尽冷眼的弃妃之女。”姜照看向谢锦,抬手指向自己的脸,轻笑道:“你知道吗?那时有人说阿娘不贞,甚至说我不是先帝血脉,成功引来了他对我的厌恶和嫌弃,底下的人更是变本加厉,欺侮我,辱骂我,甚至对我拳脚相加。如果不是我的相貌总还是有几分与先帝相似,即便是有舅舅在,莫说这个皇位能不能轮到我来坐,就连我能不能遇见你,也是未知。”谢锦的眼睛早已红透了,她从前只知道阿照受人欺负,是个可怜的孩子,却从未深究过她的过往,哪怕是知道她的身份以后,都只顾生气于她的欺瞒,而没想起来去问她,一个堂堂的公主殿下,为何会沦落到雪夜赤脚出逃的地步?她抓住了姜照的手,想要说些什么,但喉咙哽得发痛,嘴巴还未张开,眼泪就先落了下来,于是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还要姜照反握了她的手来哄她。“好了,不要哭。”姜照嗓音温柔,动作更轻柔,用自己上好布料的柔软袖口为谢锦擦去泪水。“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后来总是重复想起那个晚上,我从揽月宫一路偷跑出来,连鞋子都跑掉了,狼狈的不像话,却遇到了一个仙女似的人物。”姜照竟笑起来,有些懊恼道:“我那时候是不是可怜极了?真是太糟糕的一个初见。”但随即她又庆幸起来,一根根揉过谢锦的手指,喃喃道:“但还好我足够狼狈,足够凄惨,所以让仙女心软了,不嫌弃我浑身脏兮兮的,愿意给我最温暖的拥抱,还带我回去给我一碗热饭。锦娘,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兴许真的会冻死了呢。”“不许说!”这次换谢锦伸手来捂住姜照的嘴巴,她满脸泪痕,双眼红得发艳,直勾勾地瞪着姜照,嘶哑着嗓音道:“你会好好活着……你是万岁。阿照,即便没有我,你也会好好活下去,然后坐到最高的那把椅子上,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姜照摇摇头,伸长手臂将她揽入怀中,顺势去吻了她绯红滚烫的双眼,低声道:“或许会有这种可能,但是,我却还是想要遇见你啊。”她的唇从谢锦眼周一路吻到耳廓,动作轻柔的像是微风拂过,因为肌肤与软唇相触有些细微的发痒,谢锦没忍住缩了下脖子,却被姜照伸手捧起脸颊,深深看进她眼里。“锦娘。”姜照喉头微动,脱口而出道:“谓予不信,有如皦日。”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句话出自诗经《大车》,全句是: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大概翻译一下的意思就是:如果不能(像夫妻)同处一室,那么死后我想和你埋在一个坟里。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天上的太阳可以为我作证。对八七白文的很粗糙,但原句真的很深情555虽然但是,谁懂,姜照又在卖惨。重逢从后山回来之后,谢锦要继续批阅奏折,却被姜照拦了下来。“陛下还有什么事情?”谢锦低眉顺眼,避开了与姜照的眼神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