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并不意外她的反应,方才在后山没有收到回应时她就明白了谢锦的态度,纵然有些失望,却又在意料之中,她也生不出什么埋怨的意思来。而今也只是淡淡道:“秘密说完了,正事还没说呢。”她不说这个,谢锦都忘了所谓秘密只是前提,但她如今颇有些混乱,实在对姜照要说的什么“正事”提不起兴趣来,便只是敷衍着问了一声:“是什么正事?”姜照道:“方才见过我娘亲,你想不想见一见你娘亲?”谢锦的反应稍微慢了半拍,蓦然抬起头来看着她,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姜照也不卖关子,如实道:“我让人把你父母兄嫂,还有你那个素未谋面的小侄子都接回了京城,这次带你来护国寺,也有让你们相见的意思。”“相……见……”谢锦神情恍惚,几乎以为是自己理解错了姜照的意思。但下一刻,姜照就点了点头,十分确定道:“小元子已经把你父母接到了护国寺,正在禅房相候,你如果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过去与他们相见。”谢锦终于彻底回过神来,当即迫不及待地捉住了姜照的衣袖,急切问道:“他们在哪儿?我不需要准备什么,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太久,请陛下带我去见他们!”她的迫切与激动,在姜照看来,也都是情有可原,便也不多废话,拉着她出了门。姜照现在住的禅房,是护国寺专为皇室贵客准备的小院子,皇帝驾临之后,便被禁卫军团团包围,日夜巡逻,可谓是严丝合缝的守卫安全。刚一出了院子,就有几个禁军兵卫迅速跟了上去,姜照回眸看了一眼,吩咐道:“朕去去就回,你们在此守候即可,不用跟着了。”几个兵卫面面相觑,又听陛下问道:“朕说的话你们是听不懂吗?”“是!”几人神情一凛,终究不敢抗旨,站在原地目送姜照远去了。许是近乡情怯,眼看一排为香客准备的普通禅房已经近在眼前,谢锦忽觉手脚发软,握紧了姜照牵着她的那只手,不敢往前再进一步。她连指尖都在发颤,被姜照攥在手心,温声安慰:“这一天,你已经盼了八年之久,终于能够与他们相见,不要再让他们久等了。”“可我……”谢锦嗓音微颤,低声道:“整整八年,未能尽孝膝前……”姜照又劝她:“从前皆因万般无奈,如今是守得云开,锦娘,以后尽孝的日子还长。”她话音刚落,忽然一间禅房从里面打开门来,走出一对中年夫妻,相互搀扶,在禅房门口站定,与他们对视在一起。“锦娘!我的儿啊!”“阿娘!”与强装镇定的谢玉折相比,谢夫人就显得太过激动,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当即就松手甩开谢玉折的胳膊,扑过去和谢锦哭在一块儿,满嘴喊着“心肝”,紧紧地抱着女儿不敢松手,像是怕一眨眼她就要不见了。谢玉折强忍着泪水,把与女儿重逢的喜悦悉数先留给了夫人,走到姜照面前行了个大礼,“草民谢玉折拜见陛下,叩请陛下圣安。”三年前新帝登基,谢家人在边关的日子突然好过了起来,谢玉折隐约感觉到是有贵人照拂,但无论如何也不敢往当今身上去想,只以为是受了故交之恩。直到前几日他们一家人被安排从边关辗转回到京都,甚至又住进了万顺坊里从前先帝御赐的谢宅,见到了御前近侍太监元祥,才幡然明白了贵人是谁。如今姜照与谢锦同来,谢玉折见她举止矜贵,气度非凡,哪里还会不知她是谁?于是跪地行叩首礼,既是拜见皇帝,也是拜见恩人。姜照躲开了他的大礼,伸手虚扶以表尊敬,温声道:“如今是在私下,我与锦娘关系匪浅,还要称您一声伯父,谢公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起身吧。”谢玉折颇有些诧异,抬头看了与夫人抱头痛哭的女儿一眼,心下有些嘀咕。之前姜照让他给谢锦写家书的时候,谢玉折就隐约明白了贵人因为谢锦才对谢家施以援手,知道了贵人就是陛下之后,便以为是谢锦在宫中得到了陛下青眼,再经多番辗转周旋,才让陛下动了重查谢家一案的念头。可如今再看,却好似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谢玉折站起身来,见夫人还在与女儿相拥而泣,虽然很能理解体谅她的爱女之心,但是陛下在此,却不能让她失了礼节。于是走过去在谢夫人耳边说了什么,谢夫人才终于从女儿怀里抬起头来,沾了沾眼泪,冲姜照行礼道:“民妇李氏向陛下请安。”和谢夫人没有男女之别,姜照便直接伸手扶住了她,阻止了她的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