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康王身体虚弱,甚至不能人道,膝下一直无子,若非如此,先帝也不会是先帝。”作为三朝元老,秦端对于当年的事情最是清楚不过。“可陛下也知道,他近年来调养的不错,前年甚至得了一女,从洛地报喜来,陛下还亲封了安乐郡主。”秦端说着,抬眼去看皇帝的表情,却见姜照气定神闲,丝毫没有沉思之色。他眉头紧皱,忍不住加重了语气,意味深长道:“陛下,他能生出女儿,就能生出儿子,待康亲王府有了世子,您就不怕朝中生变吗?”言至于此,秦端本以为皇帝总该把这事儿的严重性放在心上,却见姜照没有半分慌乱,甚至笑道:“相爷处处为朕着想,朕深以为感动,但是康王毕竟是朕的皇叔,是朕的长辈,前年安乐出生之时,朕就合该见上一面。”“可是陛下……”秦端还要再言,被姜照抬手打断。“相爷。”姜照望着他,唇畔带着一丝笑意,轻声道:“关于此事,朕心中自有打算,还望相爷对朕多几分信任,朕绝对不会辜负相爷厚望。”姜照开蒙之初,因当时还受先帝喜爱,特意将她送去文华殿跟皇子们一起读书,虽然她那时还小,总是不解其意,却最是乖觉可人。秦端那时候偶尔会去文华殿做教书先生,就和姜照也有了几分师生之谊。包括后来姜照登基,秦端作为辅政大臣,更是殚精竭虑,不负皇恩。他与赵恒则不同,赵相为国为君之余,总是难免有些自己的小心思,而秦相一生刚直,宁折不弯,更受姜照的敬重。君臣二人对视一眼,秦端心中无奈,却也知陛下如今大了,胸中自有沟壑,他虽然是个直性子,但也知君臣有别,不该顶撞陛下。今上仁善,但秦端活了那么多年,并未得寸进尺之人。“老臣明白。”秦端合手作揖,正要告辞,忽见高总管匆匆进了御书房,奔至陛下身边,在她耳侧低声说了什么。但见方才还谈笑自如的皇帝面色倏尔一变,拍案而起,厉声道:“所言当真?”高盛安迅速道:“千真万确,是那右司正徐伊人求到了青时姑姑面前,姑姑如今正在殿外,陛下可召来一问。”姜照面上已是毫无血色,哪里还有心思再问一遍。她当即把什么都抛去了脑后,匆匆起身从案后走出来,绕过秦端向殿外去了。还是高盛安,稳了稳心神赔笑道:“相爷勿怪,陛下现下有些急事要处理,还请相爷先回府吧,若有他事要禀,烦请明日再来。”秦端拱手道:“老夫已然无事,正要告辞,高总管还是快跟上陛下吧。”暗道一声秦相真是善解人意,高盛安匆匆一拱手,道:“那咱家就先失陪了。”说完,高盛安稳步小跑,赶紧去追上姜照。姜照坐在御辇上,青时跟在一侧小跑着,见她面色阴沉,忍不住劝慰道:“接了徐司正的话,奴婢知道事态紧急,便赶紧来找陛下了,如今定然还未出什么大事,陛下莫要心急,咱们这会儿赶去泰安宫,定然能保谢司正安然无恙。”听了她的话,姜照的神色总算松了一下,但还是面沉如水,冷声道:“赵太妃表面和善,却最是刻薄,这件事落在她手上,必然不能善了。”青时一路小跑,微微有些喘息,闻言道:“谢司正现在毕竟不是寻常宫女,宫正司的女官,也算半个臣子,要做出什么重大处置,还是要请过陛下指示。”“可淫-乱宫闱是大罪,若赵太妃决心要先给她吃些苦头,朕这时候过去也已经迟了!”姜照越说越激动,抬手在御辇扶手猛然拍了一下。青时抬眼看她,年轻的君王目视前方,双眼微红,拍过扶手的那只手攥成了拳头,不知用了多大力气,青筋都要暴起来了。“再快些。”她厉声吩咐。抬御辇的宫人们一言不发,只是更加加快了速度。为帝王抬辇,最重要的自然是要稳,所以即便加了速,也不会快到颠簸。是以,虽然有些吃力,但青时也勉强能跟上脚步,她见姜照一双怒目直视前方,显然是在隐忍着什么,便也不敢再同她说话。过了没多久,高盛安也赶了上来,二人对视一眼,俱都无言。姜照从未觉到从御书房到泰安宫的距离有那么远,她此时恨透了皇宫的巨大,只要一想到谢锦会在泰安宫中受到什么伤害,她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戾气。赵太妃。她在心里缓缓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还有那个告发谢锦的宫人,以及宫正司中作为指证的那些人,姜照才不管孰是孰非,她只想让他们都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