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俩一前一后,走到院门口,姜照停下了脚步,面上似是有些犹豫。徐伊人也不催她,抱着手臂靠在门上,等她开口。姜照道:“阿姐醉酒,天明未必能起身,还望伊人姐姐为她向柳宫正告个假。”她语带歉然,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徐伊人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眼里有明晃晃的探究之色。姜照被她看得别扭,试探道:“伊人姐姐?”徐伊人轻轻一笑道:“阿照,你可知我家道中落,九岁便入了宫,因跟在师父身边不曾吃过苦,但却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她语调轻缓,似是漫不经心,却分明意有所指。“伊人姐姐想对我说什么,又何必拐弯抹角?”“那好,我问你。”徐伊人站直了身子,面上的笑意也敛了去,极认真地问到:“你对锦娘,是否别有所图?”姜照眉梢跳了一下,避过她的目光,并不言语。既没承认也不否认,但徐伊人已然了然于心。“这宫里岁月长,宫人多寂寞,女子之间的感情虽不说常见,我却也见过不少。”徐伊人淡淡道:“算是灯下黑,也算是我同你相处得少,竟然到如今才发觉到你对她的情意。阿照,是从何处开始,你竟然对你阿姐生出爱慕之心?”姜照低下眉眼,并没有否认什么,只是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徐伊人还想说什么,只是见姜照面色惨淡,无痛无哀亦无波澜,显然心里已有打算,根本用不着她去劝说什么。“阿照。”徐伊人叹了口气,只能道:“你……好自为之吧。”“多谢伊人姐姐告诫。”姜照合手,对她作一揖,郑重道:“还望姐姐为我保密,此事乃我一人痴念,并不想让她横生烦恼。”徐伊人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姜照又向她道谢,回眸望了一眼院内,告辞而去。掌掴连续几日,姜照公务繁忙,没时间再去找谢锦。四月初,春夏交际,正是气温适宜的时候,再过段时间,怕是就要热起来。而四月二十七,就是万寿节,也就是姜照十九岁的生辰。姜照登基后自言要为先帝守孝三年,先帝是六月驾崩,今年也正是出孝期的日子,可这日子在万寿节后,所以姜照吩咐过,今年生辰还是简办。这就用不着礼部操劳太多,除了拜天祭祖,还是如往年,交给了后宫赵太妃操持。右相秦端在御书房向皇帝禀复朝事,禀完之后,姜照在案后批了几本折子,抬眼见他还没有要跪安的意思,疑惑问道:“相爷还有事要禀?”秦端道:“是有一事不解,想请陛下解惑。”姜照放下御笔,微微向后靠在宝座柔软的靠背之上,笑道:“相爷请讲。”秦端微微颔首道:“臣听礼部钱尚书说,陛下今年万寿节请了康亲王入京见驾?”“确有此事。”姜照点头道:“朕也有许久不见皇叔,听闻他近来身体不错,便下旨让他携王妃郡主入宫,相爷对此有何不解之处?”太宗皇帝有三个儿子,其中长子姜昱,素有贤名,也是太宗皇帝看中的太子人选,可惜年少早逝,十六岁那年得病死了。二子姜旻,资质平庸,向来不受太宗皇帝待见。而三子姜晏,最为冰雪聪明,可惜生来体弱,并不适合做一国之君。所以太宗皇帝驾崩后,在没有立太子的前提下,二子姜旻被推上皇位,就是先帝。姜晏被封康王,拖家带口前往封地定居,非诏不得入京。先帝大概是对康王还是有些提防,他在位十九年,康王再入京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出来,但许是造化弄人,康王那个常伴药壶的身子,居然能活得比先帝还久。姜照与她那位皇叔并不熟悉,做公主的时候见过两面,先帝驾崩后康王入京奔丧,又见过一面,那时候姜照已经是皇帝了。再之后姜照没有召见过,康王也就没有再入过京。其实对于秦端的想法,姜照多少能猜出一些,毕竟康王虽然体弱,又膝下无子,但除了姜照之外,他是离皇位最近的一个人了。而且,他是个男子。果然听秦端道:“王爷这些年虽然无心政事,只做休养,但毕竟是太宗皇帝的血脉,若论亲疏远近,他该最是排的向前,而先帝却不喜他入京,陛下觉得是因为什么?”姜照道:“若无父皇遗愿,若无陆大元帅,他合该荣登九五。”“陛下既然看得清楚,又为何召他入京?”“朕心中自有盘算。”“陛下,容老臣多言。”秦相和左相年纪相仿,是个精神矍铄的老者,他生就一张正气十足的面容,性子也确实符合长相,最是刚正不阿,快言快语,从不知言辞委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