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身前筑起坚固的高墙,安室透却绕弯从侧面进入,一下子卸掉了她竖起的防备。 女生天鹅般挺直的脊梁,也悄无声息地弯下了一个弧度。这让她看起来更小、更无助,一只刺猬收起了它的尖刺,清澈的泪水忽然间淌满了她的整张脸。 “你当然能这么想,”女生说,“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安室透蓦地一震。 她往后一退,挣脱了安室透的手。佐藤与高木立刻提高警惕,害怕她再一次趁其不备往后面跑。可少女只是抬起手,拽着发梢一扯她一头乌黑的短发,就随着这个动作,整块揭落下来。 在那下面是一个光头。 “我得了癌症。血癌,医生说只有这几个月了,”女生的眼里亮亮的,那一刻她狡黠的光芒就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可她的口吻又十分平静,无论那是不是随时会索取她性命的死神,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已习惯了与它相伴。 她甚至笑了一下:“我死了,他也不能活。我要他给我爸爸陪葬。” “你觉得是什么?” 松田阵平挑眉反问,他墨镜下的神情几乎可称为饶有兴致。唐裕表情不变:“首先排除复仇这玩意是我编来忽悠警视厅的。” “为你的同事默哀。”松田阵平不走心地敷衍一句。 他没有任何想要开口的意思,游移的视线从镜面跳到水池,就是不看唐裕。 他在有意避开与我的目光接触。 唐裕敏锐地意识到这个细节,问题是为什么? 一场面对面的谈话,信息的载体远远不只语言。语调、神态、肢体动作,乃至微表情都会无意识泄露发言者内心的想法,唐裕提出第二个疑问,也抱着观察松田阵平反应的念头。 可松田阵平却避而不谈等等。 唐裕的瞳孔轻微地收缩一瞬,他明白了。 这些念头转过脑海的速度堪称飞快,不到半秒的时间,唐裕瞬间意识到松田阵平为什么要戴墨镜,为什么要和自己打这个他根本不擅长的太极 因为他也在等待唐裕的答案。 避开视线接触,是害怕我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答案,说出的是他想听的,却不是我的真实想法。 一个……失忆的,没有任何预置的立场的人,在没有信息下的真实判断,才是最可信、也是最能反应出其本质的。 唐裕无意识舔舐了一下上颚,手机在此时忽然响铃,他看也不看,随手挂断电话。 “是守护。”他低声道,“对吗?” 松田阵平的嘴角勾了一下,随即他伸出手。 唐裕被弹过一次,早已对此有了防备,立刻一偏头躲过指风。谁知他这只是虚晃一枪,松田阵平立刻从露出的缝隙里流走了。 如果他真的想跑,唐裕连半片衣角都捞不着。 “对了,”推拉门重新一开,黑发的卷毛脑袋欠欠道:“小心风评被害你记得多等一会再出来。” 再开门时,两头的车厢里,早已没有了松田阵平的影子。 唐裕倒有心想追,可电车的卫生间狭小,从里面突然冲出来两个拉拉扯扯的成年男性……他还不想成为全车人目光的焦点。 他退回到隔间内,关上门。 第三个提问的答案,已经让他摸到了线索。 苏格兰的目的是什么? “守护。” 松田阵平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一点? 因为诸伏景光……还是原研二? 其实眼下的线索里,显然支持诸伏景光的论据更多。松田阵平失踪于四年前,这恰好与原版诸伏景光牺牲的时段重合。现在诸伏景光肯定是活着的,并且人在组织。之前杯户公园的匆匆一面,就是他皱眉的无声警告。 但唐裕更偏向于后一种回答,即使是六人组,相互之间的关系也有亲疏远近之分,半年的相处,一定比不过自小到大的幼驯染。无论是了解上,还是感情的深厚程度,两者都天差地别。 未接来电来自佐藤美和子,唐裕记得降谷零正在那头以私家侦探的身份粉墨登场,新仇旧怨,唐裕暂时还不想烧脑应付他,干脆假装自己没看到。 打开网页,他将搜索的时间固定在七年前,快速扫读过新闻头条,很快找到了需要的讯息。 “双子公寓被炸,勒索十亿日元歹徒至今在逃?” 将网页拉到底,唐裕若有所思地调整了几个关键词,手机就在这时蹦出了通话页面。 他点击确认的手势没收住,阴差阳错地接通了。 唐裕:“……” “怎么了?”他抹了一把脸,“刚才我有事,不小心把电话碰断了。” 现在只能暂时搁置下松田阵平的事,唐裕目光瞥向漫画,打算看一眼安室透那边的进展。 手铐从小仓千造的手上解下来,重新铐在了高中生少女的双手上。 安室透和气地询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需要押运的除了人,又多了一具尸体,高木和佐藤两个人明显有点捉襟见肘,安室透的提议却被佐藤美和子礼貌地拒绝了。 推理凶手归推理,但押运的责任还是要落在警察头上。什么事能让外人帮忙,什么事不能,她分的很清楚。 怪不得佐藤美和子会给他连打两个电话。安室透说:“那我在一旁等等好了,反正也不能下车。如果有需要随时找我,不用担心麻烦。” 看完前情,唐裕又扫了一眼弹幕,幸灾乐祸的乐子人气息扑面而来。 【哈哈哈透子:记仇jpg】 【十年之期已到,我打工皇帝……对不起走错片场了】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终于终于!透子和唐终于要见面了吗!】 【你这个终于前面应该加一个限定词,“用本来面貌”,do】 【一个送人进监狱,一个反手上手铐,你们的同期情真是……】 【塑料?可刑又可铐?两个形容词选一个吧】 【靠他们会不会一见面就火光四射啊……我好怕嘿嘿】 【怕什么,打起来!!】 唐裕:“……” 前有松田阵平,后有降谷零,他快要被这帮倒霉同期搞得心力憔悴了。 郁闷归郁闷,电话里他声音依旧温和。“小仓千造出事了?好,我这就过来。” 佐藤美和子放下手机,在她身旁,安室透低头理了理自己的浅咖色风衣。 冲矢昴提出的思路,让侦查的方向转移到南杯户车站本身,可遍历近十年的卷宗,里面几乎没什么大事,排除偷窃、失踪和意外怀孕,剩余的卷宗寥寥无几。 调查似乎又走进了死胡同。 “罪犯的心理安全区,”目暮警部说,“一般是经常活动、或者非常熟悉的区域,以其为圆心,扩大一定范围半径。步行的辐射距离在圆心到1000米左右,骑车不超过3公里,不超过十公里。” 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路子,所有人只能用摸排的方法,逐个翻查南杯户车站附近一点以前的道路监控,以期能从中发现炸弹犯的痕迹。 旁边的不远处,柯南仍然埋首在屏幕前。 直觉告诉他查看过往卷宗方向没有错,一无所获的原因,很可能是答案被他们眼睁睁略过了。 发光的文字瀑布般流过镜面,跳跃的字符几乎要模糊成动态的方格。 柯南的目光忽然一停,他从刚刚翻过的索引里调出一卷。 冲矢昴问:“怎么了?” “没。”柯南喃喃,“只是……有点眼熟。” 近几年的卷宗是电子版,再往前就是手写的扫描件了,不同于一些卷宗宛如飞起的字迹,眼前的一页字迹工整,笔画清隽有力。 不知为何,柯南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将疑惑压在心底,先阅读起上面的内容。 这起案件其实与南杯户车站关联不大,主场在一栋被安置了炸弹的双子楼,歹徒向警方勒索十亿日元。因为双子楼满是住户,警方不得以答应了歹徒的条件,炸弹暂时停住,警方开始争分夺秒地撤离居民。 柯南继续看下去。 里面的人很快就走空了,只剩一个流浪的女孩,女孩原本也是居民里的一员,却因为父亲意外去世,无力支付房租被赶了出去。她猫在走廊尽头的杂物间,通知的警察并没有发现这个角落。 进入楼层的爆处组,被女孩冲上来告知告诉楼下还有一颗正在计时的炸弹。 歹徒已经暂停了倒计时,众人立刻在女孩的带领下赶完楼下。 可所有人离开不到五秒,歹徒的炸弹就在身后猝不及防地爆炸了! 没有人知道歹徒为什么引爆炸弹,事实就这么蛮不讲理地发生了。十亿日元与歹徒一起逃之夭夭,即使警方后续锁定了他的真实身份,可歹徒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从此再没有出现过。这桩勒索案,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之所以这桩卷宗会被搜索的结果捕捉到,是因为歹徒在安装在双子公寓的炸弹之前,还引爆了几颗炸弹。南杯户车站就是歹徒预告的一个幌子,电车车架上的可疑礼物盒,里面弹出了彩带和拉花。 在这场波谲云诡的大戏中,南杯户车站不过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添头;如果要说有什么特殊,大概就是它在两起案件中,全都幸运地避过了爆炸的袭击。 同样的炸弹威胁,同样的地点。 电话后面的炸弹犯,会不会就是这个消失无踪的歹徒? 柯南的心脏一跳,他似乎在冥冥中抓住了什么。就在这个时候,摆在桌面的手机响了。 炸弹犯的第一通电话,拨给了工藤宅的座机,柯南将自己的号码给他,后续炸弹犯就打到了这个手机上。 调查处处碰壁的现在,任何一点提示,都可能成为突破性的线索,吵吵嚷嚷的指挥室顿时针落可闻。 目暮警部张牙舞爪地比口型:一分二十秒。 超过了这个时间,他们就能定位到炸弹犯的所在地了。 柯南点点头。 话未出口,对面先传来一阵志得意满的冷笑,炸弹犯似乎自得于整个警视厅被他牵着鼻子走的狼狈窘迫,即使藏头露尾,不能亲临现场,他也在那一头乐得前仰后合。 “我相信,你一定还无计可施吧?不过这也正常。工藤新一呢,他还是没来吗?” “新一哥哥在国外查案,他说有我们对付你就够了。”柯南说。 越到交涉的时候越要冷静,炸弹犯的情绪处于一种不正常的亢奋中,挑衅的话能让他失去理智,从口中漏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