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广场步行街是整个城市最繁华的一条街道。街道两边是霓虹闪烁的店面,各类服装、首饰和化妆品品牌都雄踞于此。
她走了很久,来来回回,从清晨到正午。
午后,太阳终于突破重重层云,洒向街头。
夏日的灼烧让整个街道的生机都收敛起来,昨夜一场雨刚下完,气温不降反升,站在店门口举着活动招牌的店员,不再热情叫卖。
少有行人在街道上闲逛,都是三两成群从一家店出来,便匆匆钻进另一家,两边店铺都把空调温度开到最低,以求多留一会儿客人,长时间超负荷运载的空调外机,发出嗡嗡响声。
苏怀南没有走进任何一家商店,在宽阔的街道上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此刻潮湿闷热的暑气,却让她莫名想起了那一年严冬的寒冷,痛心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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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后的苏怀南认识了许多北方朋友,她们到南方出差后回来必吐槽的一件事便是——明明自己是一头来自北方的狼,却生生冻哭在南方的冬天。
南方的冬天的确有如此威力。阴冷潮湿,无孔不入,那种冷才真叫透彻心骨,偏偏温度还不到零下,所以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真的是世界冤案。
那一年冬天,怀南一家还挤在老房子里,她和王诗怡还睡在那张狭小的单人床上。
在这样的寒冬夜晚,苏怀南早早的就洗漱好钻进被窝。冬天的被窝也是寒津津的,她在被窝中哆哆嗦嗦十来分钟,身体才渐渐暖和起来。
后洗漱好的王诗怡看到苏怀南躺在床的里侧,就撒起娇来也要睡里面。
一直以来,两人都没固定谁睡里面、谁睡外面。若是平时,苏怀南也就让了,毕竟顶着“姐姐”的头衔——姐姐要让着妹妹。这是她这些年来听得最多的说教。
但那天晚上实在太冷,非要让出自己好不容易用体温暖起来的被窝,还真舍不得。
苏怀南摇摇头拒绝。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王诗怡却抹着眼泪向张阿姨告状,委屈巴巴地诉说着苏怀南不给她被子盖的过程,一板一眼,甚至连自己怎么小心翼翼尝试拉回一点被子,又怎么却被苏怀南狠狠拽住不放手的细节都有,像模像样。
编瞎话,真是他们老张家的家传技能。
其实苏怀南清楚,一个谎言能否成功骗取信任,并不完全取决于这个谎言编得有么多惟妙惟肖,其根本上在于说谎的人是谁,谎言中的人物是谁。
即使王诗怡说苏怀南学会了妖术,要把她变成小狗,可能张阿姨都毫不犹豫地护短说“苏怀南就是个妖女,恳请仙道灭了她!”
灭了她。
于是,在王诗怡和张阿姨的声泪控诉下,爸爸不问青红皂白,直接踹门进入卧室,一把揪住苏怀南地衣领,将她从床上拖拽到地下,还没反应过来时,脸就重重地挨了一耳光。
那晚的爸爸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打完一耳光之后似乎还不够解气,又高高挥起手掌,一下又一下,铺天盖地的狠狠打在苏怀南身上。
怀南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嘴里发出一声声惨叫,声嘶力竭,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王诗怡躺在张阿姨温暖的怀中,对另一间屋子里发生着什么充耳不闻,两人心安理得地进入了梦乡。
爸爸打累了,才疲惫地回到客厅,失神地坐在椅子上,一根一根的抽着烟,直到天亮。
空荡荡的卧室内,苏怀南整个人以极其狼狈的姿态匍匐在冰凉彻骨的地面上,毫无血色的青白面孔上一双眼睛空洞无神,嘴角溢出的一丝鲜血滴落在白色睡衣上,十分刺眼。
自此事件之后,那张狭小的单人床上有了两张棉被,一张是她的,一张是王诗怡的,谁也抢不了谁的,谁也不犯着谁。
两张被子就好像楚河汉界,将苏怀南与王诗怡划分的清清楚楚,也将她和这个家泾渭分明地划分在了楚河汉界的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