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薛姨妈只道宝钗聪慧机敏,没生成男儿可惜了,见了如今的黛玉,却觉得与宝钗大为不同,宝钗再聪慧到底只是闺阁女子,黛玉却有一种见多识广才有的从容淡定。
薛姨妈登时不自在起来,明明已经打过腹稿的话,却几次张嘴都没说出来。
最后还是贾母道:“你和四公主亲近,不若请四公主问问六贝勒,若六贝勒心存不满,咱们赔礼便是了。听说六贝勒极爱琉璃瓶子,我倒是收着一个,便做为赔礼吧!”
“四公主如今大了,轻易也是不见六贝勒的,只怕没机会问,”黛玉先是拒绝,然后做无奈状,“六贝勒真不会计较的,您只想想他每日要治多少人,怕是忙得脚不沾地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么个小事啊?”
黛玉说得自是真话,在胤祚看来,薛蟠断了胳膊此事就翻篇了,正如黛玉所说,他每日那么多事情,哪顾得上和一个薛蟠置气。
但薛姨妈和贾母却不这么想,盖因他们知道薛蟠做了什么,若只是简单冲撞六贝勒或许不会计较,可是他可调戏了人家啊!
薛姨妈和贾母还要劝黛玉,只是她们不好把内情告知,黛玉便咬定了一件小事不用求情,怎么都不答应。自然若他们说出内情黛玉更不会答应,不过理由就要变一变了。
那薛蟠胆敢调戏师兄,只断了胳膊怎么行,合该叫他们担惊受怕、悔不当初才是!
黛玉最终也没答应替薛蟠说情,最后贾母脸色都不好看了,黛玉告退时她也只是淡淡的,只叫王熙凤送黛玉罢了。
王熙凤尴尬地解释:“为着这事闹了一天,老祖宗难免劳累,精力不济也是有的。”
想说贾母不是对黛玉有意见,只是累了没精神罢了。
黛玉只淡淡一笑,从前她不知道外祖母的想法,如今却是清清楚楚,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但最伤人的事经历过了,如今这点子脸色她看得不痛不痒。
黛玉不答王熙凤的话,只含笑道:“嫂子空了找我坐坐,一个人怪闷的。”
“你素日不是画画就是看书,什么时候嫌闷过,莫非找我有事?”
黛玉点点头:“好事!只是这里不方便说。”
王熙凤眼睛一亮:“那我后儿去找你,可行?”
“行,那就恭候嫂子大驾了!”黛玉和王熙凤说定了,这才上马车。
马车踢踢踏踏走远了,王熙凤这才转身回去,脸上还带着未尽的笑意。想到黛玉说的好事她心里不由痒痒,以黛玉的眼界说是好事,还专门叫她过去一趟,想必事情不小,王熙凤恨不得赶紧到了后天,好一解疑惑。
正走神呢,迎头就碰上了贾宝玉,王熙凤“哎哟”一声:“急匆匆的干什么呢,仔细摔了碰了!”
“我没事,林妹妹呢?”他扯着脖子往门外看。
王熙凤笑道:“别看了,早走了!”
“哦,”贾宝玉失落地垂下头。
王熙凤带着宝玉回去,见宝玉仿佛打了蔫的公鸡,垂头搭脑没精打采,心里不由一叹。
宝玉对黛玉的心思谁都能看出来,可惜黛玉的心思同样清清楚楚,从前住在一个屋檐下,又有老祖宗的撮合都没成,只怕以后成的可能也不大了,天注定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宝玉也怪可怜的。
只她却不大瞧得上宝玉如今的样子。若真瞧上了黛玉,那便破釜沉舟试一试便是,林姑父和黛玉不喜欢他,那就努力讨他们喜欢啊!又不是多难的事,不过是读书上进,再改了从前那些风流作派罢了。她就不信了,若宝玉真能浪子回头,林妹妹和林姑父还能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可人家宝玉偏偏不!林妹妹不喜欢他,他便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然后该花天酒地还是花天酒地,该逃学还是逃学,别说长进,只怕比从前还不如!
别说林妹妹,只她都瞧不上宝玉,还不如琏二呢!
与此同时,佟家一个偏僻的小院里,仿佛老了十岁的贾元春挣扎着坐起身:“消息属实?”
“应该属实吧,”丫鬟迟疑道,“梁大说他亲眼见到六贝勒进了林家,待了大半天才出来,梁大的眼力应该不会有错。”
“不要紧不要紧,”贾元春咳了几声,捂着发痛的腹部笑道,“不属实也不要紧,这种事捕风捉影就够了,爷可在家?”
“在在李姨娘那里。”
贾元春听到“李姨娘”三个字脸登时就扭曲了,眼里露出刻骨恨意,冷笑道:“去请爷过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和六贝勒有关,想来爷一定会有兴趣的。”
隆科多消停了这些时候,可不代表他就不恨胤祚了!若非胤祚他不会失了圣心,皇上也不会把贾元春指给他,以至于他们再也拿捏不住四阿哥,如今大伯家的堂妹已经进了宫,他们这一房更是没有指望了。
贾元春想恨而不敢恨,但隆科多不仅敢恨,还想报复!不过一直没有机会罢了。
现在贾元春把机会送到他手边了。
和朝廷大员之女私相授受,传出去胤祚名声受损是必然的了,皇上说不定也会厌弃他。
若是被迫娶了林家女,他便会彻底失去争储的机会;若不娶,则林如海会恨之入骨,天下人也会唾弃他。
这是一个死局!
隆科多哈哈大笑:“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