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清道:“乔娘子之死疑点颇多,本待请太夫人亲身前往审刑院。韩知院顾念太夫人年迈体弱,特地吩咐,可以命她贴身侍女代她走一遭。”
青叶顿时白了脸,忽抬头问道:“红叶是不是也在那里?”
沈惟清道:“在。”
青叶便低了头,道:“既如此,小婢愿代太夫人一行。”
太夫人便松了口气。不用跟着去官府便好,她的好大儿和安家好儿媳,必能摆平这件事吧?
沈惟清瞥过她神情,便眺向主院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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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榆走到主院时,高大娘已捆了双手,正被两名衙差从屋中推出,兀自在挣扎喝骂不休。
阿榆随口问:“当年乔娘子便是在这屋里养病吃药?”
高大娘张口便骂,“哪来的臭丫头?这与你何干?”
衙差举起刀背拍了她一下,喝道:“瞎了你这老虔婆的狗眼!她是咱们衙里新来的秦娘子!”
高大娘顿时闭口,盯她一眼,不敢多言。
阿榆顾自道:“奇了,奇了,你们曾在这里加药害她,怎还敢继续住在此处?哦,
是欺她冤死在庄子上,没法回这里找你们报仇吗?”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甚至带着些轻佻,却缈冷得如自九幽黄泉间滑来。
高大娘只觉汗毛竖起,再看这小娘子眼珠也忽然变得幽黑可怖,深渊般要吞噬她一般,便似有什么堵了嗓子,竟不敢再跟她对视,也不再吵闹,闷了头跟着衙差离去。
衙差并未觉出异常,一边出门,一边骂骂咧咧,斥这死婆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阿榆转头进了屋子,只看了一眼,立刻退了出来。
屋内富丽堂皇,家具厚重板正,陈设或金或银或珍奇之物,收拾得一丝不苟,务要人感觉出其中的富贵气势和优雅底蕴,——可惜太刻意了,刻意得仿佛不是燕居之所,而是一间摆出来让人参观景仰的藏宝室。
当年细雨跟在阿爹阿娘身边,收拾整理房间都只求简洁舒适,能令人心怡气畅,何尝受得了这种雕饰穿凿的荣华风光?
“小姜……”
阿榆看向不远处的假山、流水和石桥。
石桥两侧砌了台阶,不算高,但人若从石阶上滚下,这边主院多半是看不到的,何况那日暴雨如倾,视线模糊,谁又会顾着往桥上看?以这高度,摔下去或许会磕伤碰伤,像小姜这种头部撞到假山上的石块,当场身亡的机率,实在是不高。
但吃亏也吃亏在她只是小小侍婢,事件又发生在鲍家,又遇大雨天冲刷掉线索,竟让一条鲜活的性命,
被如此轻易地揭过。
可不声不响悄然消逝的生命,何止小姜,何止乔细雨……
阿榆慢慢摸着那些曾被鲜血浸染的石阶,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