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鸦睫颤了一下、再一下,如同首次探出爪子的小兽,顾虑重重、小心翼翼,鼓足勇气地与她说,“我今早上朝进谏,列举二十余个官员,将他们贪墨逾滥的罪证都递上御前了。”
“!!!”孟秋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呢?”
“父皇命我查清此事。”他道,“我意欲推举寒士,肃清朝堂,除残去秽。免不得要压制那些簪缨世胄。”
她瞠目结舌,“……卧槽……”
“我并未与大舅舅商议,是自作主张的。”燕承南略作停顿,“幸而,父皇虽倚重士族,亦着重民之疾苦。此事若成,必定国利民福。”
“嘶……”孟秋晓得他要搞事情,但没想到他是搞这么大的,“……会死很多人吗?”
燕承南本欲如实回答,却骤然想起清早的金銮殿里,那一汪血泊。一念之差,他听闻他自个儿和孟秋讲着,“不会的。”
——怎么可能?
事关政权中枢,哪怕一丁点儿的变动都至关紧要,更别提似他这样大的改革了。但眼看着孟秋放下心……他哪怕回过神,也不曾再多做解释。
可燕承南不曾料到她说的话。
“这样啊……”她眉尖微蹙着,“那您得多辛苦啊?”
话音落下,燕承南心底频起涟漪,一阵阵深刻又难熬的酸涩往上涌,引得他鸦睫不住轻颤。他嗓音有些发哑,低声说着,“……不辛苦。”
“……”孟秋看着他眉头低敛,唇角紧抿着,不由得叹气。她倾身而上,踮着脚尖,双手捧住他面容,温柔且强势地迫使他和自个儿对视,“说谎。”
他措手不及,意识还不曾反应过来,身体所做的便是连忙扶住她,生怕她摔倒。
四目相对,堂堂太子殿下,却慌张得没了章法。他脊背抵着窗台,心口怦怦乱撞,乌眸里蕴含雾气般,湿漉漉望向孟秋,屏住气息,闹得满面羞红。
“你、你……”他青涩内敛得毫无应对之策,憋闷好半晌,才道出句,“……你作甚?”
孟秋突然开始夸他,“您特别棒!”
令他一时愣怔。
“您从来都做得特别好,不管是哪一件事!全是这样!”
“我不懂那些古文,也说不出好听话……”
“可在我看来,世上再没有比您更优秀的人了。”
“您别想得太多,”她如同多年前那般,安抚地用指腹为燕承南揉开眉心皱褶,柔柔哄他,“有我在呢,我陪您一起。”
燕承南面颊的温度逐渐消退,心底却滚烫一片,灼热着浓烈到让人接纳不住的情绪,教他心跳声愈发急促。
可他隐忍惯了,哪怕心潮汹涌的气息都轻微发颤,也不曾在明面上表露出分毫。他此时此刻,终究是确认对孟秋死心塌地的想法。
他又想到,既然她不愿徒增杀孽,那他……依她就是了。都听她的。
“……嗯。”他眼波如水,温和柔软地宛若俯首称臣般,近似承诺的答应着孟秋,“好。”
作者有话要说: ps:前十,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