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于阗,杀仆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尤其还是个疏勒仆人,仆人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索勒很好奇。
孔雀想了想道:“如果用汉家的说法,他俩的关系我觉得就是你们所说的伯牙子期吧!”
伯牙子期,这比喻可够高调的!“千金易得,知音难求!”伯牙子期说的便是知音,不是琴瑟和鸣,而是一人操琴一人听。
再对比尉迟达达和岱山…,索勒摇头道:“不是,伯牙子期一听一赏,只为知音不为名利,岱山和尉迟
达达如何能比?”
孔雀却道:“现在尉迟达达的画名满西域,可当年能欣赏岱山作画的只有尉迟达达一人。”
“那这种叫伯乐相马合适。”索勒纠正道。
人是人,马是马,怎能相提呢?孔雀虽有异议,却也懒得跟他计较,只好道:“他们起初不是主仆的身份,现在这样也是为了方便!”
“为了作假方便?“索勒调侃道:“你把人家岱山的祖宗三代都问出来了?”
孔雀道:“胡说,就父子两代!”
索勒撇撇嘴,没有任何的吃惊与不认同,他知道很多时候倾听才是得到别人认可的最直接方式。尉迟达达死了,岱山有很多难言之苦,他肯定需要一位倾听者,孔雀就是最合适的。
索勒道:“他啥身世?长得不像疏勒人。”
“岱山的祖父是疏勒贵族,可惜他父亲是庶出的,祖母是康居的歌伎,在他祖父死后正室母子竟然把他父亲和祖母卖给了别人。他祖母不堪受辱自杀了,岱
山父亲逃离中被一个商人救了,成为那个商人的奴隶。岱山出生在大秦,母亲是一个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人,只知道是比大秦还要往西的地方,却会画画,岱山会作画就是母亲的遗传。”
索勒点头道:“怪不得他长得不像西域人,头发都是红的,他后来又回疏勒了?”
“八岁那年,岱山的母亲病逝了,他父亲在一次沙暴中救了主人的性命,主人就恢复了他的自由身,他一路带着岱山回疏勒一边给他讲自己的身世,可惜半路上就死了。岱山辗转到了疏勒后,找到了他的祖父家,他那年十岁,却杀了当年的正室和他的伯父。”
索勒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他真没想到岱山看着这么老实的人,竟然有这样的童年。岱山的父亲是怎么灌输给年幼的岱山复仇的种子呢?真是可怕!
从大秦到疏勒,路途迢迢,一路上要历经多少生死?也许支撑这个少年活下去的理由,就是要杀掉这两个从未谋过面的陌生人。但实际上这两个人真的罪要致死吗?
“那时疏勒和莎车正有战事,他虽十岁也被押到战场上,被莎车人俘虏,因为年纪小便做了奴隶,两年后遇到了年幼的尉迟达达,当时他正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画。”
“两人就一拍即合了?”索勒问。
孔雀点点头道:“岱山说到这的时候,眼睛竟然湿润了!他说以前的过往时,都是无所谓的态度,尉迟达达夸奖了他的画,他竟然激动成这样,你说是不是你们汉人所说的知音?”
索勒耸耸音,不置可否。和男人的情谊,他都是在同生共死间确立的,尤其是异族人,譬如赖丹,譬如孔雀。当然,默契度是一种很虚幻谁也说不清的感觉,和孔雀就是不用说话,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想法,还能相互扶持。但说到底,还是要共历生死才行,像文人的那种一首曲子一幅画就是知音的感觉,恨不得腻在一起同吃同住,他还真不清楚,也不好评价。
“尉迟达达买下了他,却不要他做仆人,而是让他恢复自由身,让他教他画画,当然是偷偷地,于阗的
规矩你也知道。不过几年过去尉迟达达没有丝毫长进,两个人都着急。”
“这急什么?”索勒很奇怪。“不能画画干别的呗?要是让我画画,还不如杀了我呢!”
孔雀摇头道:“你不了解于阗,别看国小,很多人一样对汗位虎视眈眈。尉迟达达做不了画师,就有要争汗位的嫌疑,你看他那样子,哪里是做大汗的料?当画师真是为了活下去,岱山看他为自己的生死犯愁,就跟他说以后自己的画就是尉迟达达的,还立下了重誓。为了方便,他就当了尉迟达达的仆人,而这个秘密,他们保持了十几年,无人知晓。”
原来是这样!索勒对于阗了解的不多,原因是于阗很“乖”。于阗是少数的立场鲜明的西域城邦,认汉不认匈,而索勒在西域的重点是对付不“乖”的城邦国。
一切都清楚了,只是索勒还是很好奇孔雀是怎么知道的?孔雀看出他的心思,便道:“我是看他们的手,发现了这个秘密。”
“手?”
“对,画画的手,因为常年握笔也是有茧子的。天城也有画师的,岱山手茧的位置和那名画师的一样,可尉迟达达却没有,他可是个画师啊!这说明他根本没有握笔,又怎么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