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盘中的灯捻和灯油都不多了，这固定大小的灯捻是酒垆特意制作的，灯将灭时也是酒垆打烊的时候。
阿冬又拿进一盏雁足灯来，托盘内还有两壶酒。
索勒看着他道：“你家掌柜没骂你，还拍起马屁来了?我可没多余的钱给他，这酒也不是我要的！”
阿冬笑道：“灯是这里最好的，这酒是掌柜送您的。少郎君有所不知，现在于阗人的钱财都不许动，上面都给封了，这两天的钱都没结算，他正想找个由头去问问淳于校尉呢，您明天要他拿着账簿去要账，掌柜的能不乐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索勒也懒得管人家如何发财，反正有酒喝就最好，接过来摆摆手，阿冬明白立刻退下。
待他出去后，索勒继续刚才令他很是震惊的话题。
“那些画…难道是岱山替尉迟达达画的?”索勒还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孔雀，毕竟作假到如此地步，实
在是匪夷所思。
孔雀耸了耸肩，道：“我也不敢相信，尉迟达达可是于阗数一数二的画师，”他又叹气道：“有些事就是这么神奇，却发生了。”
索勒摇头道：“我不是不信这个，我是很难相信岱山竟然告诉你这些！他要是想活命，只要否认就好，毕竟没有在场的证人。但他现在把这件事说出来，他难道不知道，稍有不慎尉迟达达的信誉…呵呵，也对，作假的人还有什么信誉可言？只是岱山惨死不算，还要连累尉迟达达的家人都死掉，他不清楚吗？”
孔雀挑眉道：“他当然清楚，也不乐意说的，是我逼他说了实话！”说到最后颇有自得之意。
“为啥?你要岱山替你做什么?”索勒很是好奇。秘密必须要等价交换才值得，不然就是“暴殄天物”了！
“我要他画出那天的幻景图给我！”孔雀沉稳地回道。
画张图就把人家的把柄套出来?这把柄可是悬在数
十人头上的刀啊！“你这…有些…缺德啊！”索勒犹豫一下还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孔雀双眉一凛，怒道：“说谁呢？好，你当我什么都没说！自己去审他吧！”
孔雀一把抓起麻布就要起身，索勒按住他的手臂笑道：“别啊，我开玩笑的！”他见孔雀还要走，赶紧道：“那你自己说说，你这算啥?”
孔雀知道逼岱山承认这事是有些不地道，这种事万一被别人知道，后果便是以血腥结束。但是，有时追求真相所带来的刺激是无法用理智来压制的，更何况他一心想为索勒分忧，以报去年楼兰遭难时索勒的恩情。
“我还不是想让他画出那幅幻景图来?”孔雀瞪着眼，继续：“不逼他，他是不会画的！”
“为啥不画?”刚问完索勒马上了然，道：“我知道了，其实是他定的规矩，不画第二幅?所以那天尉迟达达才说要考虑一下，不敢给咱们答案。”
“我明白了！”索勒是个举一反三的高手，立刻想
通了好几点，慢慢道：“我明白他说画师因他而死的原因了！”
“你说！”孔雀是知道的，他要听听索勒的推测。
“估计是我们走后，尉迟达达和他商量再画一幅，他不干，尉迟达达就带他去三危山，想让他看看这些贪财人的可恶嘴脸。没想到尉迟达达却被人暗算了，所以岱山才说是因他而死，对不对?”
孔雀点头道：“差不多吧！岱山说，因为幻景的图，他们已经被威胁很多次，也见到太多的血腥，他知道这图是为你们画的，在他心里，你们和那些逼他们画图的人，没有区别。”
“胡说八道！”索勒斥道：“他真以为那些人只是吓唬他们吗？没有我们的保护，就这几个于阗人，早被他们剁碎下锅煮了，真把自己当成无坚不摧了？还是以为那些人都是善男善女?”
孔雀点头道：“我也这样说给他听的，你知道我们之间唯一的好处是，都是异族人，有共同话题。”
索勒心说共同话题就是骂我吧？他心里想，不过还
是捡更重要的问道：“岱山又说了啥？”
“他说他知道，只是当时转不过来，一来不想画第二幅，二来这几天尔朱山荣盯他甚严，他怕出了纰漏，当然画师自己也在犹豫，两人便商量着决定一起去三危山看看，看看是否如我们所言。”
索勒拿起铜拨，轻轻拨出烧过的灯捻，屋里又亮了一些，然后道：“他们商量?一个主一个仆，就算他会作画，尉迟达达不会画，他也用不上商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