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珣简直气疯了。他心脏都痛,半晌才缓过来,道:“你还让我找别人???你还让我找别人???!!!”
他猛地站起来,走到远处蹲下,捂着头道:“别说了,你别说了,求求你了。”
安玉淙神色黯然。
他垂下头,只能又道:“对不起。”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
三日后,春风入户,翠色逶迤。
屋中染了春日的温度,窗扇半开,安玉淙偏头看见外边一抹亮色,他咳了一声,终于打破了屋中的寂静,道:“阿珣,外边的桃花是不是开了?我想看看。”
时珣走到窗前,春风吹来了凉爽和细微花香。
“嗯,开了。”时珣回头望了他一眼,道:“师尊,你要出去看看吗?”
安玉淙昨日又咳了血,今早脸色愈发苍白。他用手支撑着自己坐起来,透过窗子远远地看了一眼,道:“好。”
时珣俯下身抱起了他,然后道:“抱住我,别掉下去。”
他的声音很低,但是又很沉,带着那种无可抗拒的深情。安玉淙僵了一下子,方后知后觉地环住了他的脖颈。
时珣带他跨出了木门,陌生却熟悉的阳光、晨风、花香、鸟鸣一齐扑来,晃得安玉淙不知所措。
春天活色生香地蜿蜒在他的面前,那么温暖,那么鲜亮,那么让人心动。
时珣抿着嘴,一言不发,抱着他径直走向了那棵桃树。
桃花艳艳灼灼,簇簇花开,糅合着春风里的草木香扑面而来。
时珣见他望着花树出神,便道:“师尊,你想折一枝花吗?”
安玉淙抬头看了一眼桃花,又看了一眼时珣,道:“好。”
时珣高高地托起他,好让他安稳地坐在他的肘臂上。可安玉淙实在太轻、太轻了,即使他将全部重量都压到了时珣身上,时珣也只感到好像托起了一片羽毛。
他真的,真的,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这就是他整个世界的全部重量。
时珣忽然流了泪。
和安玉淙吵了一架后,时珣这几天又和刚开始的几天一样,一直没有笑过,也没有露出过别的表情。因为时珣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无论是安玉淙即将到来的死亡,还是安玉淙在死亡来临时对他的态度。他不停地麻木自己,好像这样就可以在僵硬与枯竭中逃避。
可是现在,他哭了。
安玉淙吃力地折下一枝花,低头看他时,便怔住了。他俯下身,时珣也将他放下来重新抱住。安玉淙闭上眼,吻了他流下来的眼泪。
他喉咙干涩,只能道:“对不起。”
可笑他生为神君,护佑天下,平定天界,却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没能为他们两人找到一条后路。
他又道:“阿珣,对不起。”
他总是想,如果他没有贪图那次机会,没有去魔界禁地找那轮日晷,会怎么样。这些天里他一直在自责内耗,但是这些天里看见时珣那样落寞地看着他,安玉淙又开始心痛了。
爱别离,憎怨会,求不得。人之苦,神之痛,兜兜转转,世间万事终究不得成全。
时珣低下头,将头埋进他怀里,呜咽着说不出话。
安玉淙只感到心痛,彻骨的疼痛。不知道是因为死亡的临近,还是因为情感的战栗。他被这心痛抽走了所有的气力,只能倚在时珣身上,紧紧抓着他的衣裳。
时珣那具坚实的身体像是屏障,护住了安玉淙身外所有的风雨飘摇。
安玉淙知道,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护着他的。
许久,他强压下心腑撕裂般的疼痛,勉强道:“……今晚有灯会,丹穴大概也可以看到……你陪我看吧。”
时珣猛地抬头,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天机灵光的泄露,他泛着泪光的眼忽然狠厉起来。他死死地盯着安玉淙,浑身都在颤抖。
“好。”他紧紧抱着怀中的爱人,说:“那你不要丢下我。”
那夜灯火点点,有如满天繁星交相辉映。时珣和安玉淙并肩坐在木门槛上,抬头仰望着承载了万千心愿的飞灯。
安玉淙倚着他的肩,默默看着绚丽的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