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已是黄昏,耕地中间那条窄窄的土路上,不少农民光着上身,只戴着遮阳的斗笠,提着锄头或牵着黄牛,慢慢地往村子里面走。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都拉作长长的一道,在涂满的灿烂橙黄的世界里晃荡着,赶着飞虫的牛尾巴和人一起晃荡着,牛铃清脆悦耳。
安玉淙呆在那田间一隅,望着那些影子出神。
这时候一个身形健壮的年轻人走过来,他正用脖子上的手巾擦着汗,陡然在路边见到安玉淙这般穿着不俗长相惊为天人的青年,愕然道:“您是哪的公子,怎么到我们这来了?”
安玉淙缓慢地转过头,道:“什么?”
那青年道:“这村子里从来没见过你这般穿着的人,我们都是穿粗布衣裳,你这衣裳一看就是好料子。……你是不是迷路了?这么瘦,不会是饿得好几天没吃饭了吧?”
安玉淙道:“是好几天没吃饭了。”
那青年道:“那啥,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来我家吃吧,看你饿得都快撑不下去了。”
安玉淙木然道:“多谢。”
那青年笑嘻嘻地道:“我们这都没见过你这种稀罕人呢,我请你吃饭,你给我讲讲外边的日子就行——我现在都没出过这个山头呢。”
安玉淙道:“好。”
他那颗混乱的心好像真的就莫名其妙地落下来了。
青年带他回了家,远远就可以看到青年家的院子里冒出袅袅的炊烟。
青年推开那间土房院子的破栅栏,招呼道:“娘!我回来啦!你多做一碗饭!带来个客人!”
一个很尖的女声从房里传出来,道:“谁来啦?”
“路上遇见的,快饿死啦!”
这时候,一个系围裙的中年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她沾了水的手在围裙上不停擦着,见到安玉淙,惊骇道:“……这、这就是你说的快饿死的人?!”
安玉淙拱手行礼道:“夫人。”
“你从哪捡了个公子哥儿回来?”那女人道,“小公子,离家出走了?”
安玉淙道:“算是。”
女人叹道:“真弄不明白你们这些有钱人。”
她说着就走回了屋,道:“柱子,你给人家搬个干净点的凳子啊!”
“这还用你说!”青年早就搬了个干净凳子过来给安玉淙,道:“小公子,坐吧坐吧。”
安玉淙摇头道:“不用。”
“哎,不用那么客气。”青年道,“我那是怕你这饿得弱不禁风的模样,今天饿死在我这。”
“不至于。”安玉淙最后还是坐下了,他道,“你们家只有你们吗?”
“我爹早死啦。”青年道,“这些年都是我和我娘一块过活。”
青年又道:“你呢?你怎么回事?跟家里吵架跑出来啦?”
“嗯。”
“啊?那你是哪的人啊?”
“……丹穴。”
“哦,那你也没跑多远。”青年又道,“那你们家,天天吃饭是不是都是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的啊?”
安玉淙道:“不是。”
“那有肉吧?”
安玉淙道:“有。”
“顿顿有肉吗?”
安玉淙道:“……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