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珣走近去,在他床前跪下来。
安玉淙瘦到颧骨凸出,白到简直面无人色。他嘴唇发白,极长的黑发散落下来,让人只觉白色极白,黑色极黑,时珣一阵恍惚,紧接着忽然就掉下泪来。
姜煜站在他身后,半晌才错愕地道:“……师尊?”
安玉淙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他甚至连呼吸都很微弱。
时珣的眼泪根本不受控制,他只觉温热的泪水源源不断地从他的眼眶里奔涌而出,他的视线彻底模糊,然后时珣擦掉自己的眼泪,可很快他又看不清了。
安玉淙身上的药味太重了,他甚至闻不到安玉淙的信香。
时珣喉咙哽咽发痛,他却怕惊扰了安玉淙养伤而不敢哭出声。
南穀道:“他现在算是恢复得很好了,如果出关,好好大吃几顿应该就能胖回来,你们不用太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啊?!”姜煜压低了声音吼道,“师尊他怎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还算是恢复得好了?”
南穀道:“……最起码你现在看他,就能知道他还活着,只不过病得很重而已,对不对?”
姜煜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安玉淙之前,可能根本就很难让人相信他居然还活着。
姜煜哽咽道:“我师尊最厉害了,他怎么……怎么会伤成那样?”
南穀似乎淡然地瞥了一眼时珣,但他沉默半晌,最后却道:“你要知道,你师尊跟释玺差了多少岁。”
安玉淙连释玺岁数的一个零头的零头都没有。
两人大战时,释玺约莫已经有三千两百五十九岁。
而安玉淙,满打满算也不过就二十九岁。
三千多年的时间,足以化沧海为桑田,那是几百代生命的苍老和啼哭,春长秋收,麦田浩瀚,王朝更迭。
那时间有如天堑,不可逾越。
姜煜泪流满面。
时珣还是木然地跪在那里,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掉出来,却一句话也没说。
他似乎想要说很多很多话,可是那些话,不知道是碍于南穀和姜煜两人的在场,还被泪水彻底哽住,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而他也确实很早就想好了要同安玉淙说些什么。
他在魔界禁地的每一次濒死,自己躺在空间结界里浑身疼得像是要爆炸的时候,他都是在想安玉淙。
他想对他说,你看,我在变强,等我回去,我一定会不让你再觉得我没用的。
他想说,剧痛就是这么痛吗?你现在身上也是这么痛吗?那没关系,我陪你一起。
他想说,师尊,我好疼啊,我好想你啊。
可是等到他现在真的见到了安玉淙,见到他形如枯槁般的重病模样,那些思念、爱恋、委屈全部都变成了他的阻碍。
他甚至觉得碰一碰他,都是对安玉淙的伤害和亵渎。
南穀神色有些复杂。
他叹了口气,道:“你们在这里待着吧,我出去看看药。”
他又是掀开那一层层的帷幔,自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