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穀进了门,看见他气色还算可以,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道:“感觉好点了吗?”
“嗯。”安玉淙道,“好多了。”
南穀道:“行,叫我来是什么事?”
安玉淙道:“峚山的事,我拖了两天,今天我设下法术了,三天后结界差不多就完工,你惦记着去看看。”
“我看什么。”南穀道,“你的结界我还是有信心的。”
“好,那就这样吧。”安玉淙顿了顿,道,“还有,你帮我查查安秋这个人。”
南穀见他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大的情绪波澜,便试探道:“你怀疑她是东廷卧底?”
“嗯。”安玉淙道,“不确定罢了。”
他眸子里净是捉摸不透的冷淡和深邃,平常不设防时眼睛里那种清澈都被底下那极深的黑色融化掉了。
南穀忽然发现,他似乎,只是气色好些了而已。
安玉淙根本不笑,也不开玩笑,说什么话脸上都没有表情。他平常这个模样,南穀只会觉得他是无聊,或者心情不好。
但他如今这样,倒像是……倒像是……
“你想什么呢。”
安玉淙瞥了他一眼,惊得南穀陡然打了个寒战。
他想起来安玉淙上一次这个样子,是因为什么事情了。
“去干活啊。”
南穀阖上了他寝殿的门出去,安玉淙便走至后山,想洗个澡。
那股温泉冒着滚烫的白色水雾,汩汩地流淌下来,被中间那块奇形怪状的山石分开水流,夹杂着山上垂落的树荫落叶,飘荡下去。
安玉淙脱了衣裳,赤着脚走进了水里。
滚烫滚烫的泉水完全裹住了他,安玉淙紧绷着的身子松弛下来,终于舒了一口气。
这几天他太累了。
所有心绪都绷着挤向一处,牵着过去陈年的伤口,钻得他整个胸膛都撕心裂肺的疼。那种恶心、崩溃、麻木、愕然、难以置信和自我厌恶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安玉淙将自己的脸都沉进了温泉水里。
安秋咬向他后颈的时候,他那一瞬间就知道了她信香的不对劲。
血脉这东西永远都是与父母相连的,容貌可能会有差,但是血脉,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血脉,永远不可能断掉。
安秋是释玺的女儿。
安玉淙在水中有些窒息,滚烫的泉水温柔地铺满了他的面颊,抚摸着他面颊上的每一处细节。流动的水滑过他的鼻梁、他的眼睑、他的脸颊、他的嘴唇、他的额头、他的下巴。
他想起释玺在二十五年前那一次闭关。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释玺那种人莫名其妙闭关一年,怎么可能是出于潜心修行?!
是因为他那时候尚且年幼吗?
安玉淙呛了口水,他猛地自水里坐起来,剧烈地咳嗽着,可是他出水后寒气又扑面而来,好像要把他再次按进水里。
温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落进水里。安玉淙抹了一把脸,喘息着。
他心脏跳得很快,落回去只有空空的闷响,沉重极了。
多年前的记忆疯狂地在脑海肆虐,安玉淙捂着头,又跌进水里,想要让那滚烫的水缓解那要命的头痛,可是根本不管用,那痛是从脑子里面钻出来的,是从很多很多年前钻出来的,锐利极了,简直要将他的脑浆都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