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淙还未走进纹缬院中,便听见屋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朱雀站在院外,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那天天气真的好极了,蔚蓝色的天穹下世间一切都澄澈如洗。朱雀赤红泛金的长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时珣赶到时,看见满院飞鸟四散,朱雀和安玉淙静默而立的背影,和远远传来的哭声。
他放缓了脚步,却见四下张灯结彩的喜庆在瞬间归为无色。
周遭顿时一片虚无浑沌。
安玉淙忽然向前走去,他的脚步声在这静寂里分外的大,每一声好像都响在时珣耳畔,清晰极了。
时珣也跟上去。
安玉淙走了许久,时珣在他身后,却远远看见,那边有一扇紧闭的门。
那是一扇,和方才回忆中的纹府,一模一样的大门。
一样的描金囍字,一样的红灯笼,一样的大红绸子。
就连楷体正书的“纹府”两个大字,都好好地悬在门顶上。
但那也只有这一座气派的大门。
安玉淙拾阶而上,慢慢地走到门前,然后推开了它。
即使是在这方幽深不见日的石碑空间,这座门也开始老化了。
刺耳的吱呀声划过耳膜,刺得人生疼。随门翻飞起历史的灰尘,安玉淙跨过门槛,看到的当然不是昔日纹府。
那是一个更加幽闭,更加黑暗的窄小耳室。
里边亮着一团火,时珣起初只以为那里边燃着烛火或是挂着灯笼。孰料,他走近几步,才彻底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活着的人。
那个人浑身惨白至毫无血色,瘦得形销骨立。他眼球突出,满嘴的牙几乎掉光了,嘴唇似乎被什么东西生生咬了下来,手指也被拔光了。
但是他身上一直在燃烧,燃烧,可他就是不死,甚至身上一点烧伤也没有。
虽然已经完全变了个人,但是时珣还是认了出来。
那是当年的熙宁王。
他已经连发出一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木偶一样倚在石壁上,只有嘴唇和鼻子在翕动着喘息,同时眼睛睁得极大,看见两人进来,眼珠骨碌便转了一轮,瞪向了他们。
他居然还活着。
他怎么会还活着。
安玉淙眼神悲悯,他看了熙宁王片刻,道:“你想死吗?”
熙宁王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点了点头。
原来这数千年时间,他一直都被朱雀的神火生生炙烤着,身死后便是灵魂,千年日月,没有一天身上不是剧痛的,他痛得咬下了自己的嘴唇,拔下了自己的手指,最后只手肘在石室中疯狂垂打,疯狂挣扎,到彻底麻木彻底绝望,任凭那罪孽之火在他身上燃烧。
安玉淙挥一挥衣袖,那熙宁王便合上眼睛,灵魂散如灰烬,彻底泯灭了。
随着那个男人人生最后一滴眼泪的落地,周遭一切乍然消褪。熟悉的鸟鸣草木香又回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