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也只有神君般书写凡世人类命运的,才对自己笔下的世界疏离而无情吧。
天法有则,只有修行圆满,飞升成仙的人妖魔怪,才可超脱命格束缚,自己书写自己的命运。而后影响凡人命运、影响命格。
可假若,假若自己并没有被点中飞升,那么现在,自己会被安玉淙的命格写成什么样呢?
他会是恶人吗?还是英雄呢?
南穀忽然觉得不寒而栗。
安玉淙转过头,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水声咕噜,清灵悦耳。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奇怪。”
安玉淙又给南穀也倒了一杯:“茶从贺府顺的,龙凤贡茶,尝尝。”
南穀一声不吭,他接过茶杯,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杯壁,最终唤道:“安玉淙。”
安玉淙:“嗯?”
“你确定不去见时珣吗。”
安玉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你为什么总问这个问题。”
南穀撂下茶杯,看着他,道:
“因为我觉得,你和他在一起的那时候,最像人。”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说他不像人。
可是这话从挚友的嘴里说出来,还是有点伤人的。
安玉淙看着南穀,一言不发。
他坐在最高最高的神位上,从小时候开始,就被一道名为天命的神碑堵住了所有选择。
那是初代神君花芥所立的,神约。
当然,很多人都不知道,神君居然还有规矩,居然还要守规矩。
而安玉淙,在刚诞世的那段时间里,一直一直被锁在天界最深最隐晦的神碑高院之中,对着那一块披满金色阳光的、足有山高的方形石碑,从头到尾地念。
这是历代神君的桎梏,也是他的桎梏。
这就是创世之神所立的天命。
可是他身边的所有人,似乎都将这桎梏神君的天命当做了他的人格。
就比如,他为什么要写恶,为什么要写冤屈,为什么要写战争,为什么要写流离失所。
难道他不知道这一笔落下去,真的是生灵在受苦吗?
最后,安玉淙低头笑了笑,竟然有一点温和。
“是吗?我那时候,像人吗?”
可这追忆的温和里,又难得有一丝悲哀。
“可是,南穀,我本来也不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