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如去问北昆神君。”府升道,“不过,可惜,他不会说话了。”
“北昆?他并没有杀释玺的理由。”神使慢慢走近府升,抬眸看着他,淡声命令道:“从头到尾,给我讲一遍。”
安子宋奔到北昆金殿里的时候,楚绥还跪在那里。
她手中捧着一块灰褐色的山石,面前是亓臧已经僵硬的尸身。
安子宋知道那块石头就是北昆神君安周。
神君自修成神身后,就再也不会变成石身了,除非薨逝。而这一场赌局,如果不是楚绥捧着北昆的石身,就是北昆将他的石身碾碎。安子宋知道的。
但他还是不忍心让楚绥难过。
他早知道楚绥会偷偷来看他,然后发现自己中毒,只是没想到她来得那么巧。
巧到,她刚发现自己中毒,北昆和亓臧就死了。
他醒过来后,府升劝他不要再和旧神神嗣纠缠,因为弑神弑父之过,枕边人只要有心,即使拿不到确凿证据,迟早也会觉察到的。
楚绥知道问题并不大,关键是不能让神使知道。
可安子宋做这么大的一个局,就是为了能够好好活下去,作为神君和楚绥在一起。
两人不欢而散,安子宋径直飞去找了楚绥。
他并不在乎神使,因为他迟早要收拾这么个麻烦东西。
安子宋走到她身后,和她一样跪下了。
他用神力修复了亓臧开始尸僵的容貌。神力穿过楚绥,楚绥转过头去,看见安子宋,忽然紧紧拥抱住了他。
楚绥道:“……我没有父亲了,两个都没有了。”
安子宋拍拍她的后背,道:“对不起。”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反应就是向楚绥道歉。
楚绥只是哽咽,半晌没有说话,也什么都没问。
关于毒,关于亓臧死亡,关于府升。
她什么都没问。安子宋顺着她的后背,低声道:“没事,还有我在。”
楚绥浑身发抖,她忽然便号啕大哭,安子宋愣了愣,只道她是因为北昆和亓臧的死而难过,便道:“我会帮你收殓亓叔的尸骨……”
往后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安子宋都是那么以为的。他觉得那一天,楚绥只是为失去了双亲而哭。
直到千年后的某一天荒诞春宵后,他陡然想起那天的事情,才陡然明白过来。
楚绥和他做了五百多年夫妻,又青梅竹马。
他那些年和府升一起拉下了无数仙君,楚绥怎么会不知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只是知道安子宋处境艰难,在不伤害到她的前提下,只能采用这种办法。可是,不知道是她自己不想明白,还是对安子宋过于自信,这条路的尽头是北昆这个现实,她一直当做不知道。
所以那天,他穿着睡袍,驾云去了楚绥的殿院。
楚绥还没有睡,见他进来,先是警戒,后是迟疑。
千年后安子宋才问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和府升害了那么多的仙君,早在看见北昆和亓臧尸身的时候就知道是自己杀了他们。
楚绥淡然地看着他,安子宋其实希望那种淡然里面有悲戚。
她说:“我以为你早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