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一半吧。”安玉淙道,“峚山那边,明天办完阿珣的生日宴就开始准备结界,约莫弄个两三天就好了。”
“后天就开始吗?”南穀道,“雷劫是这个月下旬了……不用这么着急吧?你手头不是还攒了好多公文没处理吗?”
“这是你的事,你怎么还不着急了。”安玉淙叹道,“我也就是有点杞人忧天,担心这个雷劫随时会提前……总之,早一点是一点吧。”
“好。”南穀道,“你刚刚说一半一半,那另一半是什么?”
“这个事,我也是刚想到。”安玉淙道,“即使峚山这个雷劫过去了,狐族全都平安无事,我也希望你能下凡一段时间。”
南穀愕然道:“啊?”
“是这样。”安玉淙道,“这段时间,释玺动作太明显了,我真的不相信他只是没有目的地在找我茬。他先是想搞死朱雀,未果后盯上了你。我本来也只是认为他单纯就是换个目标的。但是我刚刚听砚香说起殿里新来的那几个人,忽然就觉得他搞你不是没目的地乱报复。”
南穀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他让八表借鹄乌的情报往你殿里塞人,你之前汛期都是靠我的药过去的,如果我没有灵力了,被杀或者自杀也很容易甚至说得过去……?那样的话你暂时缺了药,加上殿里本来就有人,还有八表安排的人……?”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安玉淙道,“你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容易想太多。……总之未雨绸缪,我想过一段时间后将你暂时派下凡,做采芑殿日后的后备工作。”
“日后?什么日后?”
“……这个还说不准。”安玉淙道,“但是我觉得,也就在这一两年内了。”
他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这句话砸在地上的力道却很重。
南穀在这时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了前几日的花神献瑞,那时东廷南廷齐聚一堂,整个天界都热闹哄哄地去看女相的安玉淙演花神献瑞。
那时候谁和谁都没有敌意,簇拥在一起喝酒赏花的时候也不分东廷和南廷,清脆又细软的曲子好像还在耳边回荡。
可这个时候,那花丛正中维系着所有人和平与欢乐的人,忽然就以极隐晦的话告诉他。
也许要打仗了。
南穀其实也知道东南迟早一战,因为安子宋和安玉淙,就是对方头顶上悬挂的一把最锋利的宝剑。
而他们这种人,也最不喜欢时间长久的、仿佛在一刀刀凌迟的威胁。
他心情有些沉重,但还是迟疑道:“……这么快吗?”
“嗯。”安玉淙道,“我现在年纪尚小,神力并没有他那么稳固,所以要剿灭的话,越早,对他自然就越好。”
“……好。”南穀勉强笑道,“那就这样吧。”
“嗯。”安玉淙道,“我就是先通知你一声,具体的事项等峚山雷劫完了再详谈。”
天色黑透了,书房窗外传来低低的虫鸣。
南穀推开门,看到门外一棵老树垂着脑袋,满头绿叶在夜晚里一声不吭。
夜里除了虫鸣声什么都没有,风静极了,穿过树叶甚至都扫不起那沙沙的声响。
他盯着那树看了半晌,才慢慢地走回去了。
第二日。
安玉淙睡了好几日,那天晚上又好好睡了一觉,这天起来简直是神清气爽,气色都好极了。
他穿了身月白色的卷云纹长袍,头发只是用一根玉簪松松地绾着。这样半散不散的头发有时候让他感觉挺自在,但他的发丝很容易就会垂落下来,从他的额头滑向他的脸颊和颈肩。
他这几天忙上忙下风餐露宿的,不知道喝了几顿西北风,后来又赶上个宴席好好喝了一顿睡死了三天。这一趟下来,攒了山一样高的公文,好几排红色本本从地板直垒到天花板,远远看去好像要把人压死,恐怖极了。
可是翻开以后,里面又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东西,不是甲今天砸了乙的房顶乙打不过来安玉淙这里哭诉神君你要给我做主啊,就是张三今天抢了李四的魔兽战利品,李四冷静上书要求安玉淙立规矩扼杀这种小人行径。
毕竟安玉淙也就管管仙君,至于下属的鬼界和凡间,那些更细的事自然有相应的仙君去管。
但是也有够烦人的了。
安玉淙差点往上边写我又不是你妈这种事情你不会自己解决吗就这还飞升成仙君了?谁点的你啊?我点的当我眼瞎,北昆点的就骂北昆眼瞎让你上来受苦了。
如果安玉淙提个议案,说以后这种批公文的活都交给长老阁,恐怕释玺都得专门过来鼓个掌。
他一起来便去书房,熬了一整天,在时珣的生日宴之前总算是将这几天攒的公文批复完了。
他本来大好的气色都被这一堆公文折磨得面无人色。
他草草地洗了把脸,把松掉的头发又重新绾了一遍,就溜达着去采芑殿正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