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道:“……我知道了。”
那个黑影冲八表微微弓身,行了一礼。
然后,他俯下身,整个人如灰烬一般散去,消失了。
八表漠然地看着那个黑影,从说话到行礼,从行礼到消失。
他似乎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坐下来,揉了揉太阳穴,又偏头看着窗外。
他看着外边出了会儿神,然后才摇了摇头,回到手里的文书那边,执笔处理那些琐碎无聊的事情去了。
而此时释玺的金殿,却并没有那么安生。
他绾了头发,只在头上插了一根金簪子。此时正倚在金殿最上方的座位上,皱着眉头看南穀递过来的那一份文书。
释玺属于那种长得很单薄的美人。他的一双细长的眼睛在眼尾上挑,有一种很妩媚的美感。特别是他左眼眼角落的那颗小痣,更添了几分性感风流的韵味。
不到必要,他是懒得掩饰自己的什么情绪的。
此时释玺的脸上,七分都是讨厌的不耐烦。
他将手里的文书丢到桌上,目光瞟过底下站着的五个长老和南穀,眉头锁得更紧了。
“八表呢?”
此时长老阁七位长老,除却默认在长老位里,却薨逝多年的神使,其余五位都到了这里,只有八表不在。
于是这五位长老商讨了一下,推了两个人出来。
这两人便是长老阁的二把手和三把手,纹羽、宋羟。
宋羟向释玺神君作揖,然后低头道:“神君,八表长老说这件事情他在不合适,避嫌了,此时还在长老阁呢。”
释玺抬眼,淡淡地看了一眼金殿之外,隔着重重云雾的长老阁,道:“哦,我居然忘了,他还有个儿子。”
纹羽道:“神君,姜公子和时公子已经由长老阁的人自地府接来了,这是他们交上来的轮回簿。”
释玺懒得看,他眼睛往右撇了一下,示意他们随便找个地方放下,然后伸手卷了下自己的几缕头发,似乎含了些笑,看着南穀,玩味地道:“你们南廷想怎么办?”
南穀低头,作揖道:“润荒神君的意思,是建议贬黜,毕竟玄武将军算是您这边的,南廷不做处置,还是听您的意见。”
“听我的意见?”释玺摇了摇头,明明面上还是笑着的,但是目光却冷了。
“好稀罕啊,几年前逼宫杀人的时候,不说听我的意见,如今羽翼丰了,倒客气起来了?”
南穀在下面,整个人都僵了。他感到了那来自高台之上铺天盖地的凝视与压迫,即使他并没有看向释玺,释玺带着刀刃一般的目光也冷漠地自下刺向了他。
他浑身的冷汗都下来了。
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他一向是明白的。
虽说安玉淙平常跟个正常人似的,和他随便开玩笑,但是不代表他没有这种漠视人命滥杀无辜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安玉淙,和现在的释玺,眼神是一样的。
同样的漠然,同样的压迫。
虽然不斩来使是一个在哪里都通行的原则,但是,在他们神君那里,这四个字,就跟放屁一样,没什么意义。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规则,都得让道。
不料,释玺却忽然转了心思。
“算了,贬了吧,玄武也真是不让人省心。”他打了个哈欠,又道,“……也别贬了,入了轮回也改不了那孽缘,杀了得了。我看他八成也是自己想死。”
他的话没什么份量,只是轻飘飘软绵绵地落在空空的大殿上,随着殿外吹来的微风散尽了。
但殿里却静了,仿佛有一把无声的重锤落到了地上,砸出空洞而又无力的一响。
下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一齐弓身行了礼。
“……是。”
释玺倚在那个比他不知道大了几倍的檀木椅子上,轻轻摆了摆手。
他笑道:“把八表叫来,其他人都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