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就算是化成厉鬼,这是多大仇多大怨才能做出这种事来啊……?这种恶人师尊你就不能直接不让他出生吗?让世界上全是好人,大家一起其乐融融地生活不好吗?”
安玉淙叹了口气,道:“哪有这么好的事情。……阿煜,我问你,你怎么知道这是恶人?你怎么知道如果世界上全部都是好人,那么世界就太平了?”
“啊?肯定是他做了坏事,他就是恶人啊?如果世界上全都是好人的话,那不就没有人作恶了吗?”
“世界里必然要存在阴暗面的。”安玉淙道,“你知道他是好人,他是恶人,是因为有人犯过恶,有人行过善,这样你才看到善对人是好的,恶对人是坏的。如果将世界上的恶全部斩断,只留下善的话,那么善良就没有意义了。善良是一种美好的品质,也是需要去追求去打造的珍贵品质,而不是人们生来就被赐予。人们只有知道了善良的珍贵才会去珍惜它,如果善良像路边的杂草一样泛滥,那么就不会有人把它当做宝贝了。”
姜煜不解地道:“可是,如果善良像野草一样多的话,那岂不是满世界都是好人?既然满世界都是好人,那让这种所谓的宝贝善良被所有人拥有又有什么所谓呢?”
“一样的问题。”安玉淙道,“你怎么知道它是善良?我说过善良是一个需要去追求的珍贵品质。譬如,人间总是说乾泽或者平庸女孩子到了一定岁数就要嫁人了,嫁人以后相夫教子安度此生就可以了,你觉得这对于女孩子来说,是善良吗?”
姜煜茫然道:“不是吗?”
“那如果,有的人不想结婚,不想相夫教子,她只想出去闯荡,去经商、去行医、去做官、去京城最好的酒楼展示自己的独到厨艺,但是这样的梦想和希望她相夫教子安度此生的父母冲突了,怎么办?”
姜煜崩溃道:“那应该怎么办啊?!”
“你看,对于现在的人间大部分人来说适用的善良,并不适用于每一个人,那就说明,这种善良还是有局限性的,还是存在不足的。”
姜煜:“那……这种时候,恶又有什么用呢?”
“一方面,是衬托善,让善这种品质更高贵。善恶相对相生,有屠城的恶人,也有护城的伟人,伟人之所以高于恶人,就是因为恶的存在。”安玉淙顿了顿,又道:“另一方面,就是仙君的职责了。这个世界创立起来,有凡人,有仙君,有神君,各司其职,只有凡间有恶,仙君才有治理的必要。我让这些恶存在,也是为了让仙君有活计干。”
姜煜懵道:“啊?……哦、……哦。”
“说到底,一开始,本来也就没有什么善恶之分。一切定性,都是自混沌中摸索出来的。”安玉淙叹道,“你若是想论道,你们回来后自会细讲。”
姜煜挠了挠脑袋,道:“不想了,想不明白。”
“想办法找找你师弟吧。”安玉淙最后道,“他那边情况不太妙。”
天色彻底黑下来了。
方才喧闹的小村子,现下只有一片浓稠的黑暗与死寂。
时珣站在村外的凤仙花丛里,冲着小村子唯一的一条土路。
砰,砰,砰。
时珣下意识抓住了身边疯长的凤仙花,感觉喉咙发干。
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整个村庄如同悬于长廊之中的一盏纸灯笼,飘飘忽忽地闪了闪,沐入夜色的房屋与高挂夜空的下弦月,仿佛受了一块坠入水中的石子,荡起涟漪。
嚓。
风停了。
寒光凛冽。时珣抽出剑,提防着随时会出现的东西。他空出的那只手却凝诀,打算在一株凤仙花上画一道传音符。
因为紧张,他的手有些出汗,也有些发抖。但传音符的那道蓝光还未亮起,他就看见自己对面的小道尽头,出现了无数个猩红色的光点。
他低头,咬着牙把符咒一笔画完,那蓝光亮起的刹那,那些猩红色的光点却无数倍地逼近到了他面前!
那是刚刚还和他说话的村民!
他连一句师尊都来不及喊,就被迫点地而起,跳出了那群村民的包围。
那个速度,已经不是人能够达到的了。时珣心知自己是又进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幻境,他心里暗骂了一声,便一个剑光打过去,暂时击散了他们。
虽说是幻境,但幻境中受到的伤害也会加诸现实。时珣既要保证自己不受伤,又不能伤到村民,他叫苦不迭,只得几步跳上了一家的房梁。
那道蓝光在远处只亮起了一刹,瞬间就灭了。
时珣心里一凉,却又见那群僵尸一般的村民桀桀桀地笑着,猩红猩红的眼睛无神地直盯着他走过来。
他心里越来越乱,知道这一个小房子抵不住这么多村民,便几下跳到了最高的成家房梁上。
风声烈烈,时珣耳畔又传来诡异的尖啸声。他头皮发麻,正准备结阵试图破开这个幻境,却猛然发现他面前出现了一个穿着红嫁衣的新娘子。
时珣僵住了,他知道那是刚刚在屋里独自垂泪的姐姐。
也就是那个新婚当日死在自己花轿上的新娘子。
她极瘦的身子掩在宽大的大红色喜服中,阴风阵阵,灌入她袖中,在这高耸的瓦檐之上猎猎作响。
她好像随时都会被吹下去,可是她又那样阴鹜地站在时珣面前,惨白的面容上,一双沉入阴影里的、极大的杏眼,直勾勾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