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汤不油不腻,半清澄的色泽,只飘了几星油点,看着极清爽。但一匙清汤入口,唇舌间竟满是饱满而浓郁的香,又融了黄芪和其他香料的气味,清鲜得出奇,竟叫人端起再放不下手。
能不能治病虽是两说,至少能让人的肠胃抚得极熨贴。只在阿榆说话间,沈纶已将盛出的一盅喝得见底。
他抬起头,笑道:“五日就得喝一次?”
沈惟清微笑道:“能调理身体固然是好事,但五日一次,怕是会吃腻。”
阿榆道:“可以换相似功效的膳食。比如鹌鹑党参汤、羊肉炖萝卜,都于沈老身体有所裨益。”
沈纶似已闻到了鹌鹑香、党参香、羊肉香、萝卜香,不由地喉间滚动,两眼放光,却故作犹疑地拈须沉吟:“那岂不是太麻烦阿榆你了?”
阿榆道:“不麻烦。我也有事想麻烦沈老。”
沈惟清还未及阻拦,沈纶已看他一眼,又笑眯眯看向阿榆,“你想调阅那年饮福宴的案卷?”
阿榆盯了沈惟清一眼。
沈纶笑道:“你别看惟清。他自来主意大,有事不爱问我这老家伙。但我也不至于老糊涂,连你们打什么主意都不知道。”
他虽然年
迈,却是侍奉过两朝君王的老臣。若他想留意,这些事根本别想瞒过他。
他顿了顿,又道:“当年那件案子,早就结了。其实就让它那般结了,也没什么不好。”
阿榆并不意外,轻声道:“沈老,那件案子,并没有结。秦家的灭门,是那件案子的延续。”
“延续……”
沈纶面上还带着笑,目中却带了锋芒,若有所思地看向阿榆。
“对,是延续,不是完结。”
“不是完结……那就是说明,沾上去的,很可能重蹈秦家覆辙。”
“那又如何?难不成,那人还能再让秦家灭一次门?”阿榆半蹲在沈纶身前,笑靥如花,“沈老,我不怕的。我也跟七娘子说过,我只剩了一个人,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沈纶便再也笑不出来,沈惟清也似心头被什么揪了下,一时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个笑容散漫的小娘子。
她依然簪着两朵雪团似的木香花,浓郁却冷冽的气息萦到鼻尖时,莫名地让人满怀酸涩。
沈惟清便记起,这个无可失去的小娘子,是他的未婚妻,——至少是祖父眼中的沈家长孙媳。
他终究上前道:“秦小娘子,此事牵涉太大。若你信得过我,便将此事交给我,我会想法查明前因后果。”
阿榆瞅他一眼,“我信不过沈郎君。”
“……”
阿榆一句信不过,如此地理所当然,竟让沈惟清无言以对。
“八年前都没能查明,八年后就能查明
了吗?”阿榆看向沈纶,声音和缓了些,“何况,沈老,我不想连累沈家。最终查到怎样的结果,我会一力去承担。”
沈惟清淡淡瞥她,“你担得动吗?”
阿榆道:“不试试怎知道担不担得动?”
沈惟清一时无语,沈纶却笑了起来。